一陣雞飛狗跳後,一貓一人面對面嚴肅坐着。
貓貓發言:“首先……”
太宰治:“你失憶了。”
白川蓮:“其實……”
太宰治:“玩弄了我之後又給我玩失憶,你太過分了!”
白川蓮:“我真的——”
太宰治:“我要哭了哦,我真的會哭給你看的!”
白川蓮:“……”
白川蓮當場表演了一個貓貓炸毛。
“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太宰治抱手,不開心扭頭,委委屈屈地說道:“那你說吧。”
竟然還擺出了這樣一副遭受了天大委屈的臉。
白川蓮險些被氣笑了。
可是,有些事還是要說的。
“我沒有失憶過。”
白川蓮鄭重地向面前的人類說道:“或許我的某些記憶的确因太過久遠而有些模糊……可是我可以保證,我的記憶是連續的,從來沒有遺失過,所以——”
所以那個所謂的“玩弄了你”的家夥根本不可能是貓!
貓才沒有做過壞事,絕對沒有!
這種奇奇怪怪的事,就不要随随便便按在貓的頭上啦!
白川蓮無疑是想要這樣說的。
可隻說到一半,他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白川蓮發現,那個一直在他面前撒嬌耍賴、好像無論面對什麼都能遊刃有餘的人類,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無意識地抿緊了唇。
他長長的眼睫輕輕垂下,随着白川蓮的每一個音調起伏而極細微地顫抖着,而他胸膛裡的每一次呼吸,也都又輕又細,像是壓抑着某種抽絲的疼痛,以及綿長無盡的苦澀恐懼。
——他在害怕。
在這一刻,白川蓮蓦然明白了這件事:
哪怕面前的這個人類一直如白川蓮記憶中的那樣,表現得胡鬧又任性,壞心眼得理直氣壯,讓人以為他好像什麼事都不會真正放在心上,甚至就連他自己親口發出的抱怨,都輕飄飄得如同一場玩鬧、一個玩笑。
但其實,這個人類真的……非常害怕。
他竟然也會害怕。
他竟然真的在害怕白川蓮忘掉了那些屬于他們的戀人的過往。
一段……并不存在的過往。
“唉……”
白川蓮無聲歎息。
他看着面前的人類,目光柔軟,就像是被細密幹燥的柳絮塞住了胸口,一種輕柔又帶着細微苦澀的情緒在舌根翻滾着。
白川蓮坐了回去。
原本又急又氣、幾乎要跳起來的炸毛貓,不知不覺冷靜了下來,而他看着人類的目光,也從驚慌氣惱變成了柔和無奈。
“太宰君,你啊……”
明明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還是跟當初的那個小孩子一樣呢?
無論是生氣也好開心也好,都統統壓到心底,不管不顧,任其腐爛,好像隻要表現得不在意了,就能真的不在意了一樣。
就連試探别人,都是用的傷害自己的方法。
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跟他說嗎?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太宰君?”
到底,白川蓮還是換了個說話的方式。
少指責,多哄人。
不要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選擇激烈的言辭,因為對貓來說無關痛癢的言語,某些心思太過敏感的人類卻會為此傷心很久。
當然,會考慮這麼多絕對不是因為白川蓮覺得這個人類看起來太可憐了,哪怕低頭不說話的樣子都讓貓心軟,而單純就是因為貓心腸好。
貓好人壞,就是這樣的。
“為什麼你會覺得是我失憶了?”白川蓮用最柔和的語氣問道,就像是怕驚吓到什麼一樣,“太宰君,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人類偏頭不說話,隻一味生氣。
白川蓮又忍不住要炸毛了。
但看一眼漂亮人類的臉,貓忍了。
畢竟被美色迷惑也實乃貓之常情。
有這樣一張臉的人類,無論幹什麼貓都能多忍他兩分的。
“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嗎?還是遇到了什麼怪東西?”
白川蓮繼續試探着發問。
主要是白川蓮懷疑這個聰明人類是不是難得犯了一次傻,被什麼亂七八糟的妖怪用一場夢、一個幻境給騙了。
雖然随着戰國時代的結束,神魔越發凋敝,到了近現代更是銷聲匿迹,很難會再出現一個大妖魔了……可萬一呢?
萬一就是有一個從戰國時代活下來的漏網之魚,用幻境把貓養大的人類給耍了呢?
想到這裡,白川蓮心髒都吓得停跳一拍,連忙偷偷嗅了嗅人類身上的味道。
很幹淨,沒有被别的妖魔纏上。
還好還好。
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白川蓮總感覺自己好像從人類身上聞到了另一種微妙的味道,似乎是人類十六歲之後就一直向他抱怨的……貓味?
——總不可能真的是他白川蓮吃幹抹盡後玩失憶不認人吧?!
不可能!
他不是這樣的貓啊!
白川蓮又開始偷偷炸毛。
“在想什麼?”蓦地,太宰治冷不丁開口詢問。
簡直就像是有讀心術一樣。
白川蓮迅速回神,若無其事道:“我在想你。”身上發生的事。
空氣有一瞬間的微妙凝滞。
緊接着,随着那人類轉頭向白川蓮看過來,那雙漂亮的鸢色眼睛輕輕一眨,一切便又變得輕快甜蜜了起來。
這可真是奇怪。
貓想。
明明剛剛這個人類還低落不安,像是在暗暗生氣、暗暗傷心,但隻是一瞬間,人類就轉變了心情,哪怕擡頭氣鼓鼓瞪貓的樣子,都感覺十分甜蜜,像是被貓哄好了一樣。
……貓不懂啊!
在貓的無限困惑中,人類說:“你覺得是我認錯了人,是因為你認為你從來沒有失憶過。”
貓點頭。
人類提高了聲音:“你覺得我連我的貓都能認錯嗎?!”
白川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