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兒,這麼些年你可曾後悔過随我入教?”
白硯不知她為何有此有問,很快答道:“未曾。”
郁辭低低笑了一聲。
白硯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郁辭一眼,郁辭卻沒看她,随意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白硯微微颔首,走了兩步,頓住,回頭,忽然問:“聖女可是心軟了?”
郁辭聞言敲擊扶手的指尖一頓,倏地睜開眼,嘴角閃過一抹冷笑,紅唇恍若嗜血般鮮豔。
“心軟?”
郁辭站起身,踩着階梯一步步往下,在白硯面前站定,白硯低着頭不敢看她,郁辭伸出指尖,兩指捏着她的下巴,輕輕擡起。
下巴處傳來絲絲涼意,郁辭很瘦,手指纖細骨骼分明,硌得有些疼,白硯被迫與之對視,薄唇輕抿,垂下了眼簾。
“硯兒,你知道的,我從不手軟亦不會心軟。”
鼻翼是熟悉的味道,吐息噴在耳側,白硯身體一陣顫栗,心跳漏了半拍,手背在身後,悄悄握成拳。
白硯穩了穩心神,找回自己的呼吸,道:“可你對沈輕塵……”
郁辭聽到她提起沈輕塵,手上力道加重,眸色微變,聲音透着寒意:“她不一樣。”
白硯聞言擡眸,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忍不住出言駁道:“有何不同?她是碎玉堂的少堂主,所謂的名門正派,與我們總歸不是一路人。”
郁辭眼前閃過沈輕塵的臉,卸下手上力道,轉身,雙手交疊背在身後,背影單薄清瘦,冷風幽幽,吹拂白色衣擺,更顯孤寂清冷。
白硯目光灼灼地盯着郁辭的背影,隻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才敢這樣放肆。
“我自有分寸。”郁辭嗓音沒什麼起伏,喜怒不辨:“硯兒,你知道的,我不喜約束。”
算是提醒亦算是警告。
白硯聞言唇瓣微動,卻隻吐出一句:“硯兒知道了。”
郁辭拂袖而去,白硯貪戀地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掌緊握成拳,像是極力壓抑着什麼,半晌松開,手撫上剛剛被郁辭捏過的下巴,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喲,被摸了下臉而已,也不用笑得如此蕩漾吧?”
張揚尖銳的聲音突然響在身後,白硯垂下手斂去臉上笑容,循聲往去,黑暗中多了一抹鮮豔的紅。
是紅葉。
紅葉雙手抱臂,慢悠悠地踱步朝白硯走來,臉上挂着嘲諷的笑。
紅葉和白硯都是選定的下一代幽冥魔使。
紅葉雖性格乖張,脾氣乖戾,但武功高超,能力極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白硯不喜歡紅葉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不理會紅葉,昂首準備離開。
紅葉卻故意擋住她的去路,氣場逼人,白硯不甘示弱地與之對視,語氣不善:“紅葉,你這是何意?”
紅葉涼涼道:“呆子,聖女豈是你能肖想的?我勸你還是早日斷了那條心吧。”
這些話紅葉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
白硯面無表情:“我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
“呵。”紅葉冷嗤一聲,藏在袖子下的手緊握成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留下一句:“沈輕塵下山了,目标是聖女,你以為你的幾句話能改變她在聖女心目中的地位嗎?”
沈輕塵。
白硯默念這個名字,眼神倏地變得狠厲,如果不是她,聖女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的聖女應該是高高在上藐視一切的存在,不該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把自己陷于危險之地,三年前她沒能阻止,現在她絕不能再看着她重蹈覆轍。
既然聖女舍不得,那便讓她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雪山之巅。
郁辭背手而立,寒風呼嘯,輕薄的面紗随風而起,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現。她站在站在雪山腳下,微眯着眼,遠遠望去,整個山脈被層層厚雪覆蓋,隻山頂有幾點綠意。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紛紛揚地飄落下來,落在肩頭,她皮膚皎潔勝雪,一席豔麗紅衣的郁辭是這雪山中唯一的亮色。
這裡是至寒之地,鮮少有人出沒,就算有也隻是路過的行人,少有停留,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一個人影。
郁辭穿着單薄卻絲毫不覺冷,她早已習慣了這至寒之身,她揮了揮衣袖,雪花随之掉落,毅然往山頂而去。
沈輕塵一路追随郁辭的步伐,傍晚時分來到距離雪山之巅最近的村子,詢問村民得知,的确有個戴着面紗的神秘女子經過,沈輕塵便知那是郁辭。
夜色漸濃,越靠近雪山之巅越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寒氣。
其它地方還是夏日炎炎,雪山之巅常年嚴寒,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
月色下,沈輕塵握緊手上的劍,寒意透過衣服傳入體内,涼飕飕的。
晚上上山,而且還是在這麼大雪的情況下,是非常不明智的,可沈輕塵等不及了,她心情是說不上來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