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教室裡人陸陸續續離開,甯霧坐在位置上穩如老狗,月白色的按動筆抵在下巴,頭小幅度地往下點。
與于新成交接賬号花了些時間,謝尋嶼把字帖裝進書包裡,耳邊傳來于新成不放心的囑托,謝尋嶼說“知道了”,拎起書包帶子離開教室。
甯霧也背上書包從後門出去。
他不是能因為别人幾句話就受影響的人。
但那些話輸送到心裡,并非雁過無痕。
甯霧默默捏緊了書包帶子。
指頭一涼,低頭發現是手機殼上挂的小喇叭碰到了皮膚,甯霧将小喇叭撈起默默攥緊在手心。
喇叭頂部油漆掉了塊,白色塑料圍在米黃色裡,被嚴嚴實實蓋住。
“诠釋”說的對,試試還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不試概率為零。
甯霧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走廊很空,透明的玻璃映着外面的風景,陽光往裡傾瀉,一前一後的影子從牆面劃過。
謝尋嶼應該是要回宿舍,從中間的門出去,拐彎往小道裡走。
正合甯霧的意。
小道沒幾個人,就算被拒絕也不會被很多人看到。
不會很丢臉。
小道裡有個圓形花壇,甯霧打算在那裡攔住謝尋嶼。
周圍都是灌木叢,夠隐蔽。
其實這樣貿然攔人表白多少有些不禮貌,但甯霧眼下正在興頭上,俗稱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的上頭期。
表白本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事。
不成功便成仁。
現在是下午三點五十,可能三個小時後甯霧就做不出這樣沖動的事情。
甯霧在心裡計算着,再走一分鐘謝尋嶼就能走到圓形花壇,他現在跟謝尋嶼隔了七八米,一會兒他就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追上人,然後......
啪叽——
“唔...”光顧着往前走忘記看路,甯霧不小心撞到人,一邊仰頭一邊開口:“不好...”‘意思’兩個字吞回嘴裡,瞳孔猛地一縮。
謝…謝尋嶼?
謝尋嶼目光審視,打量着這個從教室跟了自己一路的人,聲音沒什麼溫度:“甯霧。”
他羽毛球課的搭子。
往後退半步與人拉開距離,甯霧臉蛋繃着,“嗯,是我。”背在身後的掌心不自覺發抖。
“找我什麼事?”
謝尋嶼瞳仁很黑,一動不動凝視人的時候,極有氣勢。
甯霧又一抖,嘴唇抿成縫。
剛打好的腹稿,一句都說不出口。
怪不得紙上得來終覺淺。
也沒人說過表白那麼蝦仁啊!
甯霧支支吾吾,獎學金答辯都沒那麼緊張。
從謝尋嶼的角度恰能看到他頭頂的發旋,腦袋很圓,毛茸茸的,像某種鳥的腦袋。蠶翼似的睫毛上下顫動,左手攥成拳頭暗暗用力。
謝尋嶼:“......”
腦海湧現出一些不知從哪聽到的話:
“心理系系草和物理系系草不合,一見面火藥味沖天,差點打起來。”
心理系系草。
謝尋嶼垂目掃了眼身前冷着臉的少年,薄唇輕啟:“打架麼?”
“什、什麼?”甯霧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擡眼對上謝尋嶼波瀾不驚的漆眸,心裡一咯噔:“不打架的!”
謝尋嶼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甯霧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
但箭已離弦,不得不發。
他捏了捏被自己摸掉皮的小喇叭,深吸一口氣,鼓足能量對謝尋嶼說:“謝尋嶼,我...”
“尋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