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藍崇棠總是重複的做一個夢。
一個穿着簡樸,但給他一種十分溫婉感覺的女子撐着油紙傘,和他并肩在雨中行走,從青岩石巷,一直到木桁高閣。
她說:“去吧。”
随即轉過身,撐着那把油紙傘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江南雨季纏綿,落聲總是小的。
他站在檐下,聽着彙聚良久的雨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着檐台往下掉,落到地上的滴答聲敲進他心底裡。
好好的一場春時雨,偏生落得他心裡發慌。
“棠哥,該彩排了。”助理進來喊他,見藍崇棠又隻披了件衣裳就能阖着眼眯一小會兒的樣子,實屬有些無奈。
藍崇棠聽見助理喊他,睜着眼睛好一會兒才從夢裡的那場雨裡回過神來。
“小宇,什麼時候了?”他問。
助理很快回答:“十點了,棠哥。”
還有十個小時,這一場演唱會就正式開幕了。
藍崇棠起身,站在套房的落地窗前向下俯瞰。
這是普通又平常的一天,每個人依舊順着自己生活的軌迹在忙碌,在定時的地方轉彎,在定點的時間裡擡頭,實在是平凡的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一天。
藍崇棠想,這一天的意義,終将由他來賦予。
……
“咚咚。”
班主任蘇老師正招呼着學生拿卷子,聽見門口突兀的兩聲回頭。
赤紅的顔色落在門口的位置,目光朝着班級内的某一處忽地一挑,風流倜傥。
簡回舟看着傅識欽一出現就和自己擠眉弄眼,忽然覺得有點擔心。
這人看起來還蠻厲害的,卻不跟着白解出任務,而是來學校輔助檢查工作。
那人和他打完招呼對着蘇老師道:“老師你好,我是妖怪管理局行動隊隊長傅識欽。”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接到部分群衆的求助信息,我們正在調查的案件裡,嫌疑人造成的大型衛生安全問題隐患有可能感染到了您的學生身上,我們是來幫忙治病的。”
蘇老師眉頭皺起,下意識看向班級裡稀疏倒下的幾個男孩子。
她察覺到事情不簡單,率先出門和傅識欽站在樓道裡溝通。
簡回舟盯着窗外,看着蘇老師越發皺緊的眉心心口一塞。
很快,兩人一起回來。
有幾個人從後門進來,把班級裡分散開的幾個身體不适的男生擡出去,還額外帶走了一個女生。
傅識欽看着下屬動作利落的擡人搬人,不自覺走下了講台,最後一圈巡視着還在座位裡的人。
袖口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住。
他下意識回頭,對上了簡回舟故作無辜的眼神。
傅識欽看他,又回頭看看蘇老師,發現對方跟着去了暫時的救治教室後,彎下了腰。
“你幹嘛呀小朋友?”
簡回舟聞言直接蹙起了眉,但很快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隻好緩和了神色。
“你之後要去哪兒?去餘城嗎?”
傅識欽稍微歪了歪腦袋,從旁人來看兩個人似乎關系很好一樣,湊在一起講悄悄話。
“我去啊,怎麼了?”傅識欽挑起眉,一副粲然神色:“你不會也想去吧?”
不等簡回舟說點好聽的,傅識欽的壞笑就已經藏不住:“你求我啊。”
“……”
“讓我猜猜你為什麼想去餘城,”他故作驚訝地輕呼:“不會是因為白解在哪裡吧?!”
“哎呀呀,這就愛上了?白解就這麼有魅力嗎?”
“……”
眼看着簡回舟面色沉沉,像是下一秒就要對他破口大罵了,傅識欽終于“好心”的帶簡回舟離開了教室。
簡回舟壓着嗓音問:“白解怎麼樣?事情嚴重嗎?”
傅識欽朝着空教室擡步:“沒喊我們去,應該不嚴重。”
兩人忽然從教室裡針鋒相對的模樣變成了勾肩搭背的并排走,邊走還邊閑聊。
“安啦,我們老闆那可是很厲害的,不用替他擔心。”
“……”簡回舟欲言又止。
“行啦行啦,事情嚴不嚴重你到時候自己看看不就知道啦。”
“你答應帶我去找白解了?”簡回舟驚喜。
“不可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看新聞。”
“……”簡回舟止又欲言。
他問:“那你會去嗎?”
紅毛一臉無所謂:“會啊,我得過去看熱鬧啊,我老闆都多少年沒出過手了,這一幕我可不能缺席。”
“那你能帶着我去嗎?”
“不可以。”
“憑什麼?!”
“小孩子好好讀書吧,别一天天想着逃課。”
“…………”
無聊的時候傅識欽什麼都樂意和别人說,絮絮叨叨說一堆其實沒有用的廢話。
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被他碎碎念煩還不反感的人了。
簡回舟則是安靜的聽着對方說胡話,說他很早以前就開始跟着白解了,據他自己說“大概隻比唐狸白晚一點點”,對白解“十分了解”。
簡回舟抓住機會:“那我是白解的什麼人?”
傅識欽:“……伴侶啊。”說着摸摸簡回舟的腦殼,呐呐道:“也沒中招啊怎麼盡問些胡話。”
簡回舟沒好氣道拍開他的手,又問:“那在妖族,伴侶有着什麼樣的權利和地位嗎?”
傅識欽不清楚,畢竟他又沒有結婚:“額……取決于你的另一半有什麼權力和地位吧,在妖族,結婚時候結的契約是有很大作用的,幾乎上就是他有什麼你就有什麼這個樣子。”
簡回舟點點頭,從脖頸處拽出來一條項鍊。
正是第一次見面時,白解親手給他系上的狼王戒指。
“那我能用這個給你下命令嗎?”
傅識欽:“……”
他狠狠翻了個白眼。
“能。”
簡回舟忽略了對方語氣裡的不情願,直接道:“帶我去餘城,我今天就要見到白解。”
“……好吧,”傅識欽看起來很是糾結,眉頭緊緊蹙着,“但是你隻能和我一起看熱鬧,你可千萬不能湊上去亂跑啊,但凡你傷着一點兒老闆能把我皮扒了扔火裡。”
“好的,我聽話。”簡回舟能屈能伸,先哄着人把自己帶到了再說。
“舟舟。”提早被帶到了空教室的宋知意這時候看起來精神了不少,能自己亂跑了,在門口聽到簡回舟的聲音就追了出來。
“你怎麼樣?感覺好點兒沒有?”簡回舟抓着宋知意的胳膊上下打量,邊打量邊問詢。
“好多啦,那個人在我腦門上點了幾下,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舒服不少。”
傅識欽看着宋知意,伸手在他頭上摸了一把。
“你身上怎麼有妖的氣息啊?”
簡回舟不以為意:“他生病不就是因為妖做的小手段嘛。”
“不是啊,因為演唱會生病的人身上帶着的靈氣非常薄弱,更多的是因為一種歹毒的契約關系和藍崇棠綁定了一些奴仆關系,被他用來做一些壞事兒。但這個小孩兒身上的靈息很濃,就像是有妖一直在供養着他,保護他一樣,很契合的感覺。”
不等傅識欽說完,教室裡忽然傳來一聲哀嚎。
三人一個擠一個沖進了空教室裡查看。
一個男生躺在用課桌并起的臨時病床上,看着沒什麼大礙,但他滿頭大汗,面色慘白,像是在經曆什麼痛苦的事情。
“怎麼回事兒?”傅識欽問手下人。
“組長,他,他的運忽然就衰弱了了。”手下人也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