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淮剛要開口,皇上立刻使眼色制止,對太上皇說道:“正所謂捉奸拿雙、捉賊拿贓,長甯沒有任何證據,便堂而皇之跑到宮裡誣告瑾淮,身為繼母她實為不慈,身為公主更有失體統,倘若所有皇親國戚都像她一樣,仗着身份肆意誣陷他人,這朝廷還有王法嗎?”
長甯長公主被皇上說的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不就因為穆瑾淮是你的外甥,所以你才偏袒他!”
皇上厲聲斥責:“混賬,朕是皇上,教訓你不得?”
“你算什……”
“長甯!”甄太妃連忙打斷,沒讓她把話說完,否則真就坐實對皇上大不敬了。
複又似笑非笑地看向皇上:“皇上好大的威風啊。”
太上皇也冷冷道:“你當着朕的面都敢這麼教訓她,倘若有一天朕不在了,你還不得吃了長甯!”
“父皇言重了,兒臣不敢。”皇上态度不卑不亢:“父皇心疼長甯,兒臣自然也心疼自己的外甥,瑾淮自小沒有親娘,身無分文被趕出王府,這孩子命已經夠苦了,如今還要承受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今日長甯既然指責瑾淮偷盜王府财物,還請拿出證據,否則,也請父皇給兒臣一個交代!”
太上皇眯起眼睛:“你在威脅朕?”
“父皇無憑無據拘審瑾淮,又何嘗不是在威脅兒臣呢。”
太上皇握緊雙手,冷冷盯着皇上,皇上也擡起頭,毫不退讓的回視他。
眼看二人互相對峙,其他大臣都低下頭縮起腦袋。
穆瑾淮剛要上前一步開口,皇上橫了他一眼,低聲斥責:“你給我退下!”
穆瑾淮隻好又默默縮回腳,心裡有些可惜,他今天本來還想試試自己的精神力呢,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
不過皇上對這個外甥的關心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穆瑾淮從原主的記憶裡知道皇上現在處境有多艱難,本來以為他會明哲保身,所以穆瑾淮今天本來就沒指望皇上會來替自己出頭,沒想到他竟然來了,而且為了自己跟太上皇怼起來了。
太上皇也知道長甯長公主污蔑穆瑾淮盜竊的話站不住腳,他就是厭惡南陽王,要不是南陽王,他最喜歡的兒子義忠親王也不會死,現在更不會是皇上繼承皇位!
所以有關于南陽王府的一切人他都讨厭,穆瑾淮是南陽王的外孫,還敢将南陽王府那些舊人都贖走,這是犯了太上皇的大忌。
眼看皇上和太上皇僵持不下,大理寺卿站出來緩和氣氛:“臣想起來一件事,前些日子臣跟家中老母大吵了一架……”
長甯長公主嘲諷開口:“這裡是皇宮,不是你家裡,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在這裡說?我看你是未老先糊塗了!”
大理寺卿也不生氣,笑呵呵點頭:“公主教訓的是,臣也隻是看太上皇和皇上拌嘴,突然覺得跟臣前幾天和老母親吵架有點像,一時沒忍住。”
刑部尚書把話擡了起來:“哦?戚大人不妨說說。”
見太上皇和皇上都沒阻止,大理寺卿便接了下去:“其實也沒多大事,我弟弟不是在濟南府任職嗎,如今他兒子也大了,想要考取功名,于是前陣子就把兒子打發回京城了。
我家老太太多年沒見孫子,那個稀罕勁兒呦,讓我看了都眼熱,更不要說我家那個臭小子了,眼見一向疼他的祖母突然去疼别人了,心裡别提多難受了。
這不前兩天我一會去,就看見我兒子臉上鼻青臉腫,身上還紫了好幾塊,一問才知道,竟然是被我弟弟的兒子給打的!”
太上皇聽入了迷,不由問道:“你弟弟的兒子為何要打他?”
“我也這麼問啊,無緣無故人家為什麼要打你?”大理寺卿歎了口氣:“我兒子一臉委屈,跟我說祖母送了他一件黑狐裘大氅,我弟弟的兒子原本也有一件,可前幾天無緣無故就不見了,看見我兒子穿的便以為是他的,非要說我兒子偷了他的。
我兒子當然也不服氣啊,二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我弟弟那兒子在他父母面前是嬌慣大的,回來又有老太太寵愛,無法無天慣了,下手也沒個輕重,愣是給我兒子打傷了。”
長甯長公主聽出大理寺卿是在影射她誣陷穆瑾淮,頓時黑了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敢拿出來污太上皇的耳朵!”
皇上卻冷笑:“戚愛卿,你接着往下說。”
大理寺卿隻管聽皇上和太上皇的命令,壓根不搭理長甯長公主:“臣聽完兒子訴說後,當即便大怒,将弟弟的兒子叫來準備責罰他。
這時,我家老太太趕到了,哭天搶地地說我要是敢責罰侄子,她就跟我拼命,老太太心疼她孫子,我也心疼我兒子,于是便跟老太太硬頂起來了,吵的不可開交!
老太太氣的絕了食,我也氣的吃不下飯,我夫人是兩頭為難兩頭勸,就在我跟老太太賭氣時,沒想到我兒子跟侄子自己把誤會解開了,反而跑去哄老太太吃飯,完了又到我面前向我賠罪。
其實說白了能有多大事呢,不過就是我侄子誤會我兒子偷他東西,我兒子呢也沒好好解釋清楚,老太太是多年沒見小孫子,所以出于一片慈愛之心想補償孫子,什麼事都依着他,我又心疼兒子受了傷,湊在一塊可不就亂了!
但說到底啊,大家都是因着一個情字,老太太對孫兒的祖孫之情,我對兒子的父子之情,還有我兒子和侄子對家人的孝順之情。
就好比今日,這事也很簡單,就是長公主府上丢了東西,太上皇拳拳慈父之心,出于疼愛女兒才一時着急,如此一片慈父之心何錯之有?同樣陛下也是心疼外甥幼年喪母,如今又無依無靠,還要被人冤枉,不免态度就敏感了些。
其實都是出于一片好心,都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之情,誤會解開,大家還是一家人。”
說着悄悄使了個眼色,大皇子和二皇子立刻領會,上前跪在太上皇面前:“皇祖父息怒,都怪我們當初接濟表哥時,沒與皇祖父說明白,才鬧出今日誤會,皇祖父您大人大量,就别跟我們兩個小輩計較了。”
皇上也躬身賠罪:“剛才是兒臣不對,父皇恕罪。”
刑部尚書适時站了出來:“啟禀太上皇,其實瑾淮把那些人贖出來後,也沒有留着自己用,而是給他們分了田地讓他們種田,最近朝廷不是正推舉攤丁入畝,穆瑾淮此舉也算是支持朝廷政策。
他畢竟是南陽王的外孫,如今南陽王已然被流放,他若一點人情不顧,豈不顯得冷血,都是些下人嘛,放也就放了。”
太上皇被接連遞了台階,總算有了面子,再說穆瑾淮偷盜這事确實站不住腳,若今天他執意判穆瑾淮的罪,以皇上現在的态度,恐怕會跟他硬碰硬。
雖說皇上這次元氣大傷,但這幾年由于科舉制度的完善,朝堂上皇上提拔的大臣不少,當真再鬧起來,恐怕會兩敗俱傷。
想到此處,太上皇總算借坡下驢:“也罷,今天這事就到這裡吧,穆瑾淮要謹記,以後切不可再擅自做主!”
穆瑾淮咬了咬牙,真想踹這老登兩腳,但看了看皇上,又隻能暫時低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