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着他沒出息的樣子，氣的攥緊佛珠，不過賈母在這兒，現在黛玉又病着，她也不敢說什麼，生怕戳到老太太的肺管子。

紫娟喂黛玉吃了藥不多會兒，黛玉的臉色便肉眼可見的好轉起來，原本虛弱的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很快，黛玉就睜開眼睛，聲音依舊虛弱：“紫娟。”

聽到她的聲音，紫娟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姑娘，你可算醒了！”

賈母也連忙讓鴛鴦攙扶着走進内屋，看到黛玉果然好了很多，抱着她淚流滿面：“你這孩子，是成心要我的命嗎！”

黛玉伏在賈母懷裡跟着流淚，鴛鴦在一旁勸解：“林姑娘醒了是好事，老太太怎麼反倒又哭了，再惹得林姑娘傷心一回，老太太快收了眼淚，林姑娘身子好了該多笑才是。”

賈母聞言連連點頭：“說的很是，玉兒快别哭了，聽大夫的話，把身子養好才是正事。”

寬慰了黛玉一會兒，賈母這半天情緒大起大落，她年紀大了受不住，便讓穆瑾淮再給黛玉診治一下，她頭有些疼，就先回去了。

穆瑾淮點頭，再次黛玉診脈，又用精神力将她的身體修複了一番，等診完脈一回頭，卻看到原本還擠擠攘攘的屋子，已經變得空空蕩蕩了。

穆瑾淮有些驚訝：“剛才那些人呢？”

雪雁年紀小，嘴上沒把門：“走了呗，哪次不是這樣，老太太在的時候，一個個都是千好萬好，老太太隻要一走，不消一會兒就全走光了，她們才不關心姑娘的死活。”

穆瑾淮蓦地感覺有些心冷，真的是從頭冷到腳那種：這賈府竟如此涼薄，滿府的人就隻有賈母是真心關心黛玉的。

賈寶玉或許也是真心，可他畏懼王夫人，一點擔當都沒有。

居然就這麼把他一個大男人留在這兒，一群人走的幹幹淨淨！

紫娟從内屋走出來，讓雪雁去給穆瑾淮端茶：“我家姑娘真是多虧先生費心了。”

穆瑾淮搖頭：“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吐血？”

紫娟往内屋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姑娘跟寶二爺鬧了點矛盾，說了些過頭的話，一時氣極便吐了血。”

穆瑾淮歎了口氣：“寶二爺既知你家姑娘身子不好，為何還非要氣她！”

紫娟心裡對賈寶玉也不滿，但又不能說出來，隻得含糊道：“尋常拌嘴也是常有的，不想這次鬧的這麼厲害。”

“林姑娘通透善良，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至于氣成這樣。”

内屋的黛玉聽了，驚訝的扭過頭，透過紗簾看向外面，平時她跟賈寶玉鬧矛盾，所有人都指責她的不是，她小氣刻薄的名聲就是因此落下的。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不問緣由便相信她，黛玉心裡五味雜陳，以前在她眼裡，穆瑾淮隻是個醫者，就在這一刹那，黛玉心裡待他仿佛親近了不少。

“我昨兒還聽老太太說，你又被宮裡為難了？”黛玉隔着紗簾輕聲問道。

穆瑾淮笑了笑：“不算為難，頂多是有人偷雞不成蝕了把米。”

黛玉好奇：“怎麼回事？”

穆瑾淮怕她無聊，便将宮裡發生的事情給她講了一遍。

黛玉慶幸道：“真是老天保佑，若不是皇上和皇後娘娘相信你，你這次恐怕真要大禍臨頭了。”

穆瑾淮沒說自己壓根不怕，這個世界還沒有人能讓他大禍臨頭的：“是多虧了皇後娘娘。”

“不過，能在你的鋪子裡陷害你，恐怕不是外人所為。”黛玉到底聰慧，立刻便想到了其中關竅。

穆瑾淮又談了一口氣，情緒有些低落：“的确不是外人，是我外祖父府上的一個舊人。”

黛玉聽出他語氣中的難過，心裡也十分理解：“既然以前忠心耿耿，現在做出這種事，想必是有緣由的？”

穆瑾淮在這個世界沒有朋友，又不能跟大皇子和二皇子說，以那兩人的脾氣，要是知道劉老娘陷害自己，能把她全家都給斬了，這會兒黛玉問起，他便說了出來。

“我心寒她竟不信我，當初出事就該告訴我的，又糾結不知該如何處置她，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換作任何人都會選擇自己的兒子吧。”

黛玉聽出他的糾結，恐怕是不忍心要劉老娘的命，便說道：“真正可恨的是那幕後主使，你若果真有救人的本事，就把她兒子救出來，到時不必你做什麼，她自個兒便會主動指認那個逼迫她的人。

幕後主使難逃處置，到那時她便是死也是心甘情願的，倘若你于心不忍，待她指認幕後主使後，也算她是戴罪立功，不定就非得判死罪的。”

穆瑾淮一愣，複又笑起來，自己真是糊塗了，怎麼還沒一個小姑娘看事情明白。

“我也不是多善良的人，隻是外祖父一家還在流放，府裡的舊人我實在不忍心處置。”

黛玉卻道：“懷有仁心不是罪過，總比冷血麻木要令人安心，若非你心地善良，也不會三番四次救我。”

穆瑾淮發現跟黛玉說話總讓人心裡很舒服，書裡說黛玉小性刻薄，可他沒發現，他隻看到一個善解人意、豁達通透的好姑娘。

穆瑾淮一個外男，不好在這裡多待，看着黛玉沒事了便打算離開。

臨走前，黛玉突然又叫住他，猶豫半晌，才握緊雙手輕聲問道：“我父親的死，會和……賈府有關系嗎？”

穆瑾淮猛地轉身：“你怎麼會這樣想？”

黛玉沒說話，其實她是今天看到甄家派人來給賈府送銀子，心裡才徒然生出的懷疑，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被這懷疑折磨的心神不甯，剛好賈寶玉撞上來，兩人又吵了一頓，她便吐了血。

可隻有她心裡清楚，賈寶玉隻是個幌子，她吐血是因為她怕，怕賈府萬一也是害父親的元兇之一，她該何去何從？

穆瑾淮否認：“賈府不會參與此事，便是有這心也無力，你想想賈府如今沒落成什麼樣了，哪還有資格插手鹽運這個肥差？”

賈府頂多是知情，隻是沒告訴林如海，默許甄家害死了林如海，但這話不能跟黛玉說，否則便是要黛玉的命。

聽到穆瑾淮斬釘截鐵的否認，黛玉終于松了一口氣，忐忑的心安定下來：“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