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白瑛的眼神閃了一下,似是想起從前他總是挑走飯食中的配菜,被父兄和母親訓斥,而現在卻如此懂事。
她想要驅散自己心中突然湧出的悲傷,便開始介紹一邊的少女:“白龍,這是玄淵,未來将作為伴讀和我一同生活。”
而後她又朝着劉玄淵道:“我的弟弟,白龍。”
“臣見過白龍殿下。”
這一禮行的,隻能說“禮儀有,但不多”。
練白龍皺了皺眉,他從小便收到嚴格的禮儀指導,自然知道正确的行禮該是如何。
……雖然他也曾不把這當回事,和他的兄長們一樣,而後被母親抓住說教。
母親……
母親,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又聯想到了令人頭痛的事,練白龍表情變了變,但還是穩住情緒。
可在外人看來,便是小小的男孩在微笑過後,表情又變得陰沉起來。
劉玄淵隻覺得,這不像個孩子。
阿德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完全就是個皮孩子,把關系好的鄰居惡作劇個遍,被抓住不過笑嘻嘻地道歉。
看在他長得可愛的份上,大家也隻好原諒他。
但這位白龍殿下不同。
即使在笑着,但笑容中也隻有想讓姐姐安心的意思,眼底沒有一點笑意。
雖說這皇宮裡确實沒什麼活氣,但遇見過的殿下們也不能說是毫無生機,最多是有種被束縛住的壓抑感覺。
但這位白龍殿下……可以說是苦大仇深,死氣沉沉。
大概是那場火災吧,留下了心理創傷,又或是得知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這就不是她該管的了。
劉玄淵在得到平禮的回應後,回到了自己該在的位置,僅是偶爾用餘光去看看兩位正在交流的殿下。
像,外表極像。
不像,一個朝前走去,一個困于曾經。
91.
某個練白瑛有事無法去看望練白龍的下午。
練白龍接到通報,擡頭看向從門口走近的人影,以不太确定的語氣發問。
“劉玄淵?”
“白瑛殿下有要事,無法前來,命臣來看望白龍殿下。”
“……知道了。”
面前的伴讀也見了幾次,不過都是和姐姐一同前來,這還是第一次單獨見面。
練白龍仍是不太想和外人說話,應聲後便繼續沉浸于自己的學習中。
劉玄淵聞言擡起頭,小小的男孩正在書案前臨寫字帖,那表情沉靜一筆一畫的樣子,倒是和白瑛殿下一模一樣。
……她讨厭皇宮、讨厭貴族,但她喜歡白瑛殿下,也希望她能更開心些。
就讓她幹一些真正屬于侍從的活吧。
“白龍殿下,”黑發少女輕聲道,“您現在這樣無法做成任何事情,僅僅是讓白瑛殿下擔心罷了。”
劉玄淵已經通過觀察,發現了這位皇子殿下對于自己的母親有着不同尋常的态度。
……而且并非正面的不同尋常。
是因為母親改嫁嗎?還是說,有着更嚴重的事件,讓他對曾經敬愛的母親露出那種神情?
劉玄淵不清楚問題的答案,但就算不清楚,也能拿出來說道說道。
練白龍心頭一震,停下手中動作,擡頭看向那邊,周圍監視的侍從都沒有離開,她怎麼敢。
劉玄淵繼續着:“無論是學習,還是習武,都需要沉下心來,一步步向前,完成小目标之後,才能思考後邊的事情。”
要去打倒自己的母親和現任皇帝,奪回自己應有的一切嗎?這樣弱小的你什麼都做不到。
連情緒都控制不了的小孩,怎麼可能做到。
聽到這話,皇子才意識到她也沒有說些過激的話,不過是在擔心他的情況。
……是他多心了,還是她真的知道什麼?
“現在不必勉強自己去做這些,心情不好便去玩樂。”
她非常不像個臣子的,對着皇子殿下揚起笑臉:“您現在這個年紀,就是該享受玩樂的時間才對,看看風景,看看花草。總是窩在宮殿裡,可是連玩伴都會消失的。您看,侍女們也都很怕您。”
無論如何,現在都無法有所行動,該是積聚力量和人脈,麻痹敵人的時候。
劉玄淵想着,她的話應當足夠清楚,就看白龍殿下如何理解。
如果他理解為她會幫他,那麼她就會在安全範圍内幫助他,畢竟作為白系伴讀的現在,若真有什麼,她也無法脫離幹系;如果他理解為姐姐的朋友關心近況,那便做個單純的朋友。
就她個人而言,還是認為白龍殿下早些放下為好;但如果這能成為他振作的契機,也不是不能利用。
至于其他……皇室秘辛還是少臆測為妙,知道太多跑都跑不了。
她僅僅是想替白瑛殿下幫弟弟振作起來罷了。
男孩順着她的話語看向一邊的侍女,對方惶恐地搖頭,嘴裡不停說着否定的話。
“……那我應該如何去做呢?”
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又似乎隻是不想讓敬愛的姐姐擔心,準備自己邁出一步,語氣平靜地詢問。
“嗯……跟我去湖心亭逛逛?”
劉玄淵不自覺地改了自稱:“那裡的花草還是值得一看的,假山湖景也不錯,看漂亮的風景,心情會變好哦。”
練白龍放下筆,深吸一口氣,對着這位相當無禮的伴讀回複。
“好,那我們走吧,玄淵殿下。”
他沉默一小會,随後像是要表達自己的親近一樣,改了稱呼:
“……我們走吧,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