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小時候不是提過，想要搬進山裡隐居嗎？”

說到這，回憶着的青年笑了笑：“雖然我還很小，但那時候可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是姐姐要抛下我們了……而是，姐姐要一個人了。”

聽着這話，我身子一抖，低下頭，不知道作何反應。

我沒想到自己兒時的無心之言——雖然也是真心話——會讓弟弟記那麼久，也沒想到他在巴爾巴德的陌生，不是對我的憤怒。

“現在我已經有了能保護自己的能力，即使被煌帝國通緝也有自保之力，不會成為你的弱點。”

他牽起了我的手，放到自己的額前：“‘我不會讓姐姐一個人的’，雖然遲了點，我會遵守諾言。”

“阿德……”

“是的，姐姐。”

在這溫情的氛圍裡，我猛地從他手裡抽出手來，狠狠一手刀劈在了他的頭上。

“區區一個沒有戰鬥力的小鬼說什麼大話呢！連殺人都沒殺過就在說不讓我一個人，又不是去世界旅行多個旅伴！你也是，雷納爾也是，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這些青春期小孩的頭都劈開看看是個什麼構造！”

“你已經劈了！好痛……”

在夜半的小船上，兩個成長得幾乎和過去毫無相像之處的人，似乎又重現了那個沙漠中的小攤，那對賣蔬果的姐弟。

我輕柔地擁住了與我印象中非常不同，但其實沒什麼變化的弟弟。

“謝謝你，阿德。”

142.

“你這癟三下次再去别人家抓雞，我就把你扔到農場去，”我抓着阿德後衣領，一邊拎着他回家，一邊無情批判，“你都要十歲了，該是上學的年紀了，什麼時候才能安靜下來。”

“金椋也去了，為什麼隻罵我……”

“小金絕對是跟着你去的，他不會主動去惡作劇，”我冷靜分析，“而且隻有你喜歡追雞玩，真是不懂你。”

劉玄德反駁：“看着雞撲扇翅膀逃跑真的很好玩嘛！”

“呵呵。也就是王姨人好，不跟你計較，偷着樂吧。”

我把他放到家裡的椅子上，從竈台上端下今天的晚餐——一碗稀粥，裡面摻着點紅薯。

我們家并不富裕，勉強能活，有吃的，但也吃不上什麼好東西。

而且還是在爹娘很努力工作的情況下。

劉玄德看着面前的稀粥，沒多說什麼，從不知道哪裡拿出塊肉幹：“之前藏的，我們分着吃。”

啊，是娘偷偷給玄德多塞的吧。

我一下就分辨出了那是幾天前的加餐。

理解，接受。

反正也沒餓着我。

“你吃吧，我不用，你餓得快。”

弟弟不顧我的拒絕，直接撕了塊扔進我的碗裡：“姐你比我壯，多吃。”

好小子，雖然我應該欣慰但聽着這話怎麼就高興不起來呢。

我一下把粥和肉幹一起吞了下去，看在他心疼姐姐的份上不揍他了。

“說起來，今天王姨抓到我的時候，還說要給我幾個雞蛋。”

劉玄德唏哩呼噜喝粥的聲音停了，估計也差不多吃完，一共也沒幾口東西。

我洗着碗，問：“你接受了？”

“不，”劉玄德把空碗遞給我，“她想你去做兒媳。但我不想，王哥不太聰明。”

王姨是個不錯的鄰居，經常幫扶我們這倆爸媽不在的小屁孩，僅僅是出自善心。

但随着她兒子年齡逐漸增大，卻還是沒有娶到媳婦，她也不禁開始着急了，在天華的傳統裡，快30歲沒娶妻，可算是個大問題。

不是說王哥有什麼問題，隻是他有些魯直，脾氣也暴躁，不會和人打交道，自然不讨姑娘喜歡，買賣做得也不怎麼樣。而王姨自己卻也看不上那些隻是為了他們還不錯的家庭的窮姑娘，要求高了點。

有能力、聰明、治得住自己暴躁的兒子。

劉玄德都能想得到的東西，作為成年人的王姨怎麼會想不到呢。

雖說年紀差的有點多，但也是常有的事。

我今年12歲，再過上兩三年就該是正常女性出嫁的年齡了。

不是我吹，我還是很受歡迎的。

在這種地方，有能力比長得漂亮更重要。

雖然我爹在我展現出驚人體力之後把我當男孩用，但發型和衣裝還是女孩打扮，最近跟着父母出攤，周圍的人也都熟悉了，自然也知道我很聰明，也很會處理各種突發情況。

不過對我來說，15歲就出嫁這種事不如直接出家。

不談感情就結婚更是無稽之談。

我的父母……應該也還沒有到這種地步。

爹雖然重男輕女，但不是那種特别封建的家長，至少在娘說要不要給我看看人的時候，一句話沒搭理。

而娘也是，雖然确實經常提起這件事，但也明白自己說不動我，沒有付諸行動，不過是喊着“玄淵主意太大了，以後誰能管住啊”然後繼續去工作。

這句話在我說要去學打拳的時候，也出現過很多次。

當然最後是我的勝利。

如果真的到了矛盾不可調和的時候，我就離家出走找個地方隐居，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拜訪一下。

雖然他們有很多不好，但是他們對我的愛也是真實的。

爹會在罰我之後偷偷買餅讓娘送過來，娘會在見到不錯的武裝時省吃儉用給我做禮物，弟弟……會把偷藏的肉幹分我一半。

我也愛着他們。

但他們不會理解我。

“姐……你想離開這裡嗎？”

我抖幹淨碗裡的水，聽到弟弟這樣問。

我想了想，應道：“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過上釣魚煮茶的生活。”

劉玄德沉默一會，又問：“不在煌國？”

“不在煌國，”我看了一圈，感覺家裡好像沒什麼需要我整理的了，便坐下和弟弟聊天，“我想要去一個沒有戰争、沒有壓迫、人人平等，大家各司其職，能和平共處的地方。”

……就像我過去所在的地方，雖然也有小規模的沖突，但至少大部分地區很平和。

那就足夠了。

我很現實地補充：“不過夢想是夢想，現實是現實，多半還是會在這小破地方耗費大部分人生。”

劉玄德覺得自己姐姐說的話好難懂，太多四字詞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但他也意識到姐姐話語中，沒有他們的存在。

要……一個人去嗎？

一個人，是很孤獨的，至少他要陪着姐姐才行。

他可是姐姐的弟弟。

他不會讓姐姐一個人的。

不知道自己的傻弟弟在思考什麼，我也就看着半黑不黑的天發起呆來。

啊——想要摸貓貓，為什麼這裡沒有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