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我接觸完,你也會反複沖洗那種感覺嗎?你嫌髒嗎?”
顧尋北眼底閃過一絲驚詫:“怎麼會?”
是開玩笑嗎?但怎麼覺得他的語氣和神情都有些不對……
領口忽然一緊,顧尋北被扯得上身前傾。
“诶……”還未來得及把聲音完整發出,嘴唇上傳來濕熱的觸感。
裴安生扯着他的領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顧尋北瞳孔驟縮,這可是在實驗室——
他稍稍向後撤了幾寸,想到等下有可能進來的師兄或導師,心跳如鼓。
當然,顧尋北知道,他的心跳加速,也是因為這個吻。
“你撒謊。”你下意識想要躲開我。
裴安生抓着顧尋北領口的手指緊了緊,随後脫力松開。
他想說,我可是花了錢的。
耳邊卻分明響起顧尋北那個學姐,在電梯間外的那些話。
——但錢能買到的真心都很廉價。
——我真的瞧不起你這種人。
——顧尋北也是。
“嘶!”
眉心冷不防被觸碰。
隔着橡膠手套,粗糙冰冷的觸感酷似疼痛。
“啊,弄疼你了嗎?”眉頭皺得更緊了……
顧尋北把手收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套,兩秒之後,幹脆地将其扯掉了。
瞧他這樣細膩,裴安生心底卻生出難以言狀的煩躁:“你這樣累不累?”
他的語氣很不好。
顧尋北把手套放在了一旁的水池邊:“嗯?”
一瞬迷茫過後,他摸了摸後頸,朝着裴安生腼腆地笑:“隻是看你剛剛的表情,好像有點難過。”
“哈?”
裴安生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誕的笑話。
然後是沉默。
心裡的滋味說不上來,那股煩躁的火苗卻被一句話澆滅了。
化作漂浮着紙灰的流水,淋淋漓漓在心的溝壑上蜿蜒。
裴安生擡起頭,又找回了調侃又傲慢的語氣:“那你不該反省一下自己嗎?戳我幹什麼?”
“就是,”顧尋北抹了一把臉,解釋起來有些羞恥,“不想看你皺眉,就想用手給撫平,像鋪平一張紙那樣,漫畫裡難道不都是這樣……”
之前白瓷上課總纏着他一起,坐在他邊上用平闆看bl漫畫。
耳濡目染,顧尋北也看過一些。
一時間,偌大的實驗室陷入死寂。
仿佛已經在地下埋了很多年了。
?
裴安生覺得自己大腦裡的線路有點短路。
“噗。”一聲沒忍住的笑,從唇齒間溢了出來。
裴安生先是捂住嘴,僵硬了幾秒。
但他失敗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捂住自己的臉,笑得彎下了腰。“搞什麼啊,你小子在學動漫男主耍帥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安生笑得太猖狂。
顧尋北臉頰發燙,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目光卻未曾移動,仍落在裴安生的臉上。
終于笑了……
他碰了碰自己發熱的的臉頰,原本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聽着裴安生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他被感染得也彎了彎唇角。
“你怎麼來了?”顧尋北彎腰,同笑個不停的裴安生平視。
裴安生兩手撐在膝蓋上,碎發散落在臉旁:“你說呢?”
本來有些别扭的心情,因為顧尋北有意無意的打岔而中斷了。
裴安生現在胸口徒留笑聲過後的餘韻,癢癢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幾秒前被顧尋北稱為“難過”的心情。
他都有點懷疑顧尋北是不是故意的了。
“來找我嗎?”顧尋北說。
頂着無辜純潔的臉,讓人誤以為不谙世事。
實際上所有彎繞心眼他都懂。
“明知故問。”裴安生用頭頂了顧尋北一下,來宣洩怨氣。
顧尋北順勢摸了摸裴安生的頭頂,把他散落臉側的碎發挽到耳後:“你是小狗嗎?”
裴安生應激似得後退,站直:“啊?”
顧尋北随着他,也站起身:“或者是小貓、小狐狸?用頭頂人。”
“……”裴安生的耳廓燒了起來。“你再這樣我走了。”
“诶。”手腕被人拉住。
但拉了一下又松開了。
“等我一下。”顧尋北做了個手勢,回去實驗台匆匆收拾了一下。
裴安生也看不明白,幾隻試管換了位置,一個燒杯裡的液體被倒掉了,還有一個小架子上的小鐵鍋被扣過來。
他注視着顧尋北專注的側顔,有些晃神。
這個人真的會好多東西……和自己這種隻會敗家的人渣一點也不一樣。
這間實驗室的牆上除了挂鐘,還有一副書法作品。
裴安生不懂得欣賞,也看得出來筆力不凡。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争。
饒是再文盲他也能看懂這句話的意思。
這幅字擺在這裡大概是為了激勵研究人員葆有怎樣的道心吧,但這隻讓裴安生聯想到,很多人不會對自己不喜歡的人表現出惡意,而僅僅是友善地對待,然後遠離。
這算是某種高貴的風度。
水一般的人,會滋潤途經的一切,哪怕是冥頑不靈的石頭。
流水平滑地繞過去,将石頭腐蝕得平滑,石頭永久地被改變,流水卻早已忘卻。
這樣的流水彙入大海,又擁有淹沒一切的力量。
但你隻能看見它的潺潺流淌。
“這是你的東西吧?”
裴安生眨了眨眼,才發現顧尋北已經拎着自己拿來的購物袋走到自己眼前。
“啊,對。上次和你說,給大學生挑的禮物。”裴安生指了一下:“你拿出來看看,如果是你,喜不喜歡?”
他就是有點不願意在現在就告訴顧尋北,這其實是自己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