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北和裴安生在學校轉了轉,他原本想帶裴安生到美院最近舉辦的展覽裡看看。
裴安生打了個哈欠,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美院離這兒遠嗎?”
“騎車過去五分鐘。”
“我不會騎車。”
“那走過去十分鐘。”顧尋北說。
他還沒有買自行車,他辦了共享單車的月卡。
這個時候他在想,如果裴安生以後會常來他們學校的話,他要不要買一輛電動車或者自行車呢?
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學校雖然算是個景點,但又不是那種一年會翻新好幾次的精品店,誰會閑的沒事老來這種地方閑逛呢。
裴安生大概已經感覺到無聊了吧。
裴安生垂着眼皮,困恹恹的,低頭拿手機看了眼時間:“太遠了,不去了。你送我到校門口吧。”
幾乎是已經印證了自己的想法,顧尋北垂下眼睫:“好。”
兩個人肩并肩走了一段無言的路。
“所以,你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剛剛在小樹林裡,看起來都要哭了。
裴安生愣了一下,嘴硬道:“我哪有不開心?”
他總不能說自己原本心情還算不錯,後來的心煩意亂都是因為顧尋北而起的吧?
那太丢人了,而且也太沒出息了。
簡直就是那種上了戰場之後主動丢盔棄甲還把兵刃交給敵人的懦夫。
白白送死,好蠢。
“是嗎。”顧尋北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他隻能認為,隻是裴安生不願意對自己說。
“不然呢?”裴安生心虛地瞪了他一眼。
“好吧。”
又是一小段路途的沉默。
盡管在極力克制,裴安生仍舊控制不住自己反複回想小樹林裡那個吻。
還有,顧尋北的那句話。
——我沒有說過我不是吧。
他當時瞪了好一會兒眼睛,也沒有完全消化這句話的含義。
“什麼意思?那你是什麼?”
過了約莫有半分鐘,他才問。
“男同性戀。”顧尋北說。
猶如平地擲雷,裴安生的腦子裡傳出來“轟隆”一聲巨響。
“……”啊?
哈?
真的假的。
“你逗我呢吧。”裴安生不敢相信。
對此,顧尋北隻是聳聳肩。
“你怎麼不早說?”裴安生對顧尋北的性取向仍舊存疑。
雖然,顧尋北那個學姐說話很難聽,但是後面那句話的确在理。
錢能買到的真心都很廉價。
這就是裴安生之前不是很願意點牛郎的原因。
他喜歡通過手段征服别人的感覺,他喜歡看到别人的精神因為自己潰敗。
有時候他也會幻視被自己玩弄的對象,是自己童年那個變态老師。
也難怪自己一個人也愛不上。
“我不在乎這個。你不用騙我。”裴安生聳肩。
“那語言似乎很蒼白啊。”
不在乎嗎。
看來隻是不在乎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吧。
顧尋北覺得自己的直覺沒有錯,在實驗室裡,裴安生似乎有些失控,他表現出來了一種脆弱的攻擊性。
那似乎是他不為人知的又十分難言的隐秘心緒。
通宵過後,突然來到他這裡,情緒不穩定。
顧尋北還不至于自大到把這種情緒失控和自己聯想到一起。
.
快要走到校門口的時候,顧尋北忽然問:“這個,那你心情不好,和你要送電腦的那個人有關系嗎?”
他擡了一下手臂,他的手上還拎着裴安生帶來的購物袋。
一個通宵未歸的人,還拎着沒送出去的禮物,來見一個幫忙挑過禮物的人,這本身也有些奇怪。
裴安生腳步頓住,但他沒有回頭:“啊?”
“你問了我好幾次,收到這個電腦的人會不會喜歡,那你應該是有些重視那個人的吧。或者說是喜歡?”顧尋北目光下垂,唇角繃得很直。
他看到裴安生的背脊瞬間變得僵硬。
是說準了嗎?
他有喜歡的人?
就這樣不清不楚的,他們走到了華大的東門。
上一次在這裡見面,還是夜裡。
“别難過了。自信一點。”顧尋北也不知道自己在安慰誰。
他把手裡的紙袋遞給裴安生。
司機已經在路邊等了。
裴安生咬牙:“……就不能是送給你的嗎?”
“我?”顧尋北連挑眉的動作都沒帶着任何情緒。“原來你這麼重視我嗎?”
他隻是開玩笑,并沒有把自己的話當真。
裴安生卻心頭一跳。
這句話仿佛揭開了他自己都沒能覺察的隐秘心事。
那種陽光照進洞穴的難堪的感覺又來了。
“你說你覺得我是一個可愛的人,真的嗎?”他沒頭沒尾地,忽然這麼問。
“當然。”顧尋北點點頭。
那一個對他來說可愛的人的重視,有什麼可讓人難堪的?
裴安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麼,但他因為這種情緒而有一些崩潰。
他以為自己殘酷,強大,可以優哉遊哉地玩弄所有人。
可是今天,他突然發現,面對站在陽光下的人,他怎麼就那樣自慚形穢。
明明那個人什麼也沒有說吧,隻是垂着眼睛看他。
“你喜歡我嗎?”裴安生問。
顧尋北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種喜歡。
可是這個人眼睛裡的脆弱又刺痛了他。
顧尋北猶豫着,點了點頭。
“那這些東西你就留着吧。本來就是給你的。”
可是我讨厭我自己。
裴安生把紙袋子往顧尋北手邊一推,這個動作,就算作了告别。
.
“诶?”郝天逸愣了一下。
——那也沒有吧。
這語氣聽起來十分斬釘截鐵,堅決得如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