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點、”冷。
李棠梨的話沒說完,紀嘉譽已經把那件外套拽下來,随手扔到一旁。
那是今年開春買的新外套呢。李棠梨目光遊離過去,明顯是很想去撿。
可她稍微掙了一下,腰側就被懲戒似的掐了一把。
紀嘉譽不耐煩地說:“故意在大家面前扭什麼呢?”
李棠梨漲紅了臉,壓低聲辯解:“我沒有!我就是想拿一下外套。”
紀嘉譽叼着煙,輕輕掐了下她的臉,警告說:“不許撿。穿得跟個鄉下進城的土妞似的,丢的是我的臉,聽見沒?”
“……嗯。”
李棠梨垂下頭,迫于壓力點了點頭。
自從暗戀的學姐出國,單方面和他斷聯後,紀嘉譽郁郁寡歡。在朋友們給他舉辦的成年派對上,他喝醉了,迷迷糊糊和李棠梨滾上了床。
其實李棠梨并不像她。但是,她側臉時,有一個特定角度看過去同白月光十分神似。
他瞄向李棠梨,眼裡還是溢滿了嫌棄——真是普普通通,沒什麼特色的一張臉。要不是那天喝多了,哪怕是作為替身,和這種女人攪和在一塊還是自降他身份。
不過,雖然是個平庸的女人,卻意外得省心。本來成年禮第二天,紀嘉譽就想随便給她一筆錢甩開的,不知不覺拖到了現在。
令他至今未開口的原因之一,是李棠梨真的很喜歡他。
這點是跟紀嘉譽玩得好的那一圈人都公認的。
喜歡紀嘉譽不新鮮,但這麼用心的确實不常見。
她每天都給他發消息,早午安不用說,隻要他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李棠梨比誰都關心。
他說句沒胃口,李棠梨專門冒雨帶飯,裙子濕了一半,巴巴地送過來給他吃。
紀嘉譽那個狗脾氣上來,發小見了都得繞着走,李棠梨三個月裡居然沒有流露過任何不滿。
譬如現在,即使被他使壞脫了外套,也隻敢抱着手臂,乖乖地被自己摟在懷裡。
穿着他喜歡的衣服,站在他的身邊,完完全全是屬于他的人,因為這種隐秘的心思,紀嘉譽的心頭忽而湧上一陣熱意。
雖然明面上說是女朋友,但和花錢包養的女人差不多,更何況她還這麼喜歡他,何必壓制自己?
他很快合理化了這點微不足道的悸動,順從心意地低下頭,去吃沒有防備的李棠梨的嘴唇。
可李棠梨卻下意識身體往後傾,避開了他壓下來的唇。
“你躲什麼?”紀嘉譽立刻面露不悅,他直起身,臉色唰地冷下來。
不是很喜歡他嗎?
幾乎是一瞬間,氣氛火熱的派對冷凝了下來。
人們扭頭望向他們,李棠梨瞬間成了被架在火上烤的螞蟻。
衆人投射來的目光明明暗暗地爬過她裸露在外的胸口和後背,停留在那張不知所措的、遲鈍茫然的臉。
李棠梨沒反應過來。
雖然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但他們其實沒怎麼接過吻。至于上床次數,一隻手也數得過來。所以李棠梨還是不太習慣這些親密接觸。本能躲開,也是很正常的。
可在無數有如實質的目光中,她艱難道:“我不是有意躲你的,就是沒反應過來,對不起。”
蒼白的言語不起作用,紀嘉譽依舊冷冷看着她,一言不發。
她别無辦法,隻好壓下心頭的羞恥,在衆目睽睽下小心翼翼地踮起腳,仰頭主動去吻紀嘉譽。
紀嘉譽表情很臭,但身體沒有動。直到她閉着眼顫巍巍貼上他的唇,唇齒相接的一刹那,紀嘉譽突然出手,強硬地壓住她的後背,張口狠狠咬住她的下唇。
李棠梨發出一聲痛呼,這回當然是不敢躲了,拿手抵在他胸膛上,也不敢用力推。
淚水一下湧出來,但這點可憐的眼淚很快淹沒在暧昧的水聲裡。
她順從的姿态勉強讓紀嘉譽消了氣。他半摟着女人,兩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的盡頭。
*
淩晨12點,顧峙推開家門。
這幾天,他一直忙于敲定一場跨國并購案,頻繁往返于總部分部之間,連軸推進談判。即便已經習慣了高強度的工作,此刻也難免露出疲色。
他沒有開燈,徑直坐進沙發,先仰面閉目養了一會兒神,黑暗令他更有安全感。
太陽穴突突地跳,顧峙睜開眼,瞥見茶幾上扔着一包煙和打火機。
他會抽煙,但很少碰。顧峙不喜歡任何存在成瘾風險的愛好。
聯想到院子裡的一片狼藉,不用動腦子猜,紀嘉譽肯定是喊那群纨绔子弟來家裡玩了。
顧父顧母車禍離世後,家裡隻剩大姐顧淑鳳、剛成年的顧峙和早産孱弱的妹妹顧語琴。
得知父母離世噩耗,結婚後定居海外的顧淑鳳連夜回國,顧不上難過,又是操持葬禮又是緊急接管公司事務,一個月暴瘦八斤。
直到見了紅,才後知後覺懷上了二胎。隻是為時已晚,這次意外流産傷及根本,緻使她終生不孕。因此格外疼惜紀嘉譽這個獨苗。
顧峙也對這個外甥相當溺愛。
紀嘉譽十歲時,突發奇想說想要一顆星星。
哪怕顧峙再有錢有勢,也沒有徒手摘星的本事。
他隻好退而求其次,在L國隕石基金會舉辦的慈善晚宴上捐贈20萬美金,拍賣下一顆小行星的命名權,作為紀嘉譽十歲的生日禮物,送給了他。
他至今未婚,花邊新聞少得可憐,外界更是捕風捉影傳他是性冷淡。可以說顧峙就是把外甥當自己繼承人來培養的。
但自從進入青春期後,紀嘉譽驕縱的性格變得愈發叛逆,時常和家裡對着幹,也就顧峙能稍微治住他。
想到那天把人從酒店逮回來,紀嘉譽仍然梗着脖子不肯認錯,把顧淑鳳氣得直捂着胸口順氣。說來說去,就是拿他沒辦法。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值得為此打他?
顧峙在旁邊冷眼瞧着他死不低頭,當天就把骨頭很硬的紀嘉譽的卡給停了。
在老宅關了幾天,昨天剛放出來,今天又開始惹是生非。
提起這個糟心外甥,顧峙頓感頭更疼了。
他幹脆從煙盒裡抽出一根,坐在黑暗裡,借助吸入的尼古丁鎮定思緒。
煙燃到半截,樓上傳來腳步聲。他不動聲色轉過臉,樓梯間的燈突然亮了。
開燈的人走進視野。顧峙額角重重一跳,又是那個女人——李棠梨。
紀嘉譽竟然敢把她帶到家裡胡鬧!
李棠梨常年照顧母親,覺淺,一點動靜都能把她吵醒。
半夢半醒間被人蹬了一腳,起身一瞧,身旁的紀嘉譽已經疼得渾身冒虛汗,意識昏沉,額發都被打濕了,濕漉漉地貼在鬓角。
他犯胃病了。
見他難受得厲害,李棠梨從地上撿起一件紀嘉譽的短袖草草套上,下樓給他接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