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他還順便脫了外套,蓋在李棠梨大腿上。
不過,他一個大男人這樣半跪在人家穿短裙的女孩腿前,角度很不合适。
但凡顧峙有一點壞心思,完全可以把李棠梨這個笨女孩蒙在鼓裡騙,一邊塗完藥一邊慢慢欣賞,事了她還要感激地說聲謝謝,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壞男人暗地裡看光了。
好在顧峙并不是那種壞男人。他十分紳士地低垂着眼皮,視線克制地專注于傷口,沒有往别處挪動過一寸。
神經末梢傳來疼痛,李棠梨擅長忍耐,實在刺激得厲害,才經不住嘶了一聲。一吃疼,腿就下意識往後縮。
顧峙不得不伸手,重新把她撈回來。
他的手寬大修長,掌心熱度也高,不容抗拒地握上去,一下環住大半圈,虎口嚴絲合縫卡着人家的小腿肚,指縫間擠出一點白軟的肉。一隻手就輕而易舉地把她定在原位,不敢亂動。
這下,李棠梨抖得更厲害了。
顧峙還以為是疼的,出聲說:“忍一忍。”
疼倒是忍住了,沒忍住好奇,李棠梨偷偷去瞟他,以這個角度和距離,可以很清晰地看清這個男人臉上的每一處細節。
他的鼻梁高聳,微微凸起一截駝峰,但并不影響整體線條的流暢,反而顯得人很硬朗,是個凡事都要自己拿主意的人。
平時看不出來,湊得近了,她才發現,顧峙的眼睫長長的,像把小扇子。他一個男人的睫毛,居然比她的還要長。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微微出神的瞬間,顧峙仿佛有所感應,蓦地掀起眼皮,捉住了她直愣愣的眼睛。
這個時刻,李棠梨突兀地想,原來顧峙的瞳孔并不是純黑色,而是偏向于鉛灰,如同一對兒無機質的玻璃珠,攥在手裡冰涼涼的。
此時,這雙眼睛一錯不錯地凝視着她,像是氣定神閑的掠食者成功捕到了被引誘上鈎的獵物。
四目相對,李棠梨愣了兩秒,繼而臉頰爆紅,她猛地轉過頭,手指緊緊摳着座椅上的小孔,把側頸那粒小痣又送到了顧峙眼裡。
顧峙也滞了一下,但他隻是低下頭,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李小姐,你似乎很清楚哮喘這種病。”
李棠梨不自在地把碎發撩到耳後,低聲說:“……嗯,我媽媽也有哮喘。偶爾會遇到這種突發情況。”
“原來是這樣。”顧峙說:“李小姐,你對語琴有救命的恩情在,以後碰到什麼難事,盡管來找我。”
清理完傷口,他站起來,下一步就要和李棠梨互換聯系方式,卻不曾想,走廊盡頭傳來了紀嘉譽的聲音。
“你們兩個在這兒幹什麼呢?”
見舅舅和李棠梨湊在一起,插着兜姗姗來遲的紀嘉譽疑惑地問。
顧峙眉心一跳。
紀嘉譽一出現,李棠梨果然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他身上。
他不回答,先發制人:“還知道過來?”
他話裡的火藥味直沖到臉上,紀嘉譽莫名其妙:“我媽說小姨沒事兒了啊,讓我不用着急。”
聞言,顧峙憑空竄上一股無名火:“都住院了還沒事?你沒見她在家裡犯病嗎?”
更何況女朋友傷成這樣,他也不聞不問。
紀嘉譽被落了面子,一時挂不住,他沉下臉:“一見面你就非得就找我茬?”
顧峙忍了忍,沒當着夾在舅甥之間有點無措的李棠梨發火,冷聲說:“你小姨睡着了,滾進去看看她。”
“還有,”他命令道:“把你女朋友待會兒送回家。”
李棠梨見扯到自己身上,怕惹紀嘉譽不快,趕緊說:“沒關系,要是不方便的話,我自己回去也可以。”
紀嘉譽煩他多管閑事,嘟囔了一句:“有病。”推門進去了。
顧峙沒理會他,将那瓶碘伏遞給李棠梨:“回去記得每天消毒。”
“好,謝謝您。”
李棠梨客氣地伸出手,兩人指尖接觸到彼此一瞬,又立馬分開了。
*
顧峙在醫院待到夜裡九點,雇了護工陪床守夜,才餓着肚子到家。
餐桌上放着一個圓柱形的保溫袋,包裡是保溫桶。
掀開蓋子,滿滿的山藥排骨湯,像是沒人動過。雖然隻剩一點餘熱,但誘人的鹹香味兒依然撲鼻而來。
是劉阿姨留下的嗎?
他晚上還沒吃飯,打算拿去加熱。搬起保溫桶,忽而瞥見桶下壓着一張紙條,字迹有幾分熟悉。
【别生氣啦,原諒我吧^_^】
是李棠梨的字。
原來是她給紀嘉譽帶的。
顧峙捏着這張紙條,面無表情看了半晌,心想,字寫得倒是比給他的那張好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