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嗡地一聲,拽回了他的神智。是顧淑鳳發來的信息,讓他今天抽空回老宅一趟,有事要和他說。
他起身要走,關望津說送送他。
到門口,關望津扒着車門,才賤嗖嗖地說:“顧峙,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因為陽痿自卑了?”
顧峙沒心情和他打趣,陰森森地盯着他:“找死?”
關望津終于正色道:“那你跟我說實話,究竟是因為什麼?總不可能是動春心了吧?”
然後,随口亂說的他就吃驚地發現,顧峙居然沉默了——他沒有否認。
但他轉念一想,正常男歡女愛有什麼好稀奇的。顧峙的同齡人好多連孩子都抱倆了,他早該有動靜了。
關望津不解地問:“喜歡就追呗,你這是看上哪路神仙了,這麼難搞?”
不能追。要是能追,他能煩成這樣?
顧峙升上車窗,不想跟他多談,撂下一句:“你就當不知道,走了。”
一路上,這種心煩意亂還是不時出來搗亂。
顧淑鳳正在澆花,聽見腳步聲,望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才納悶地說:“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
顧峙不着痕迹得帶過:“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正好看見消息,就回來了。”
顧淑鳳拿着水壺,一面澆,一面說:“哦,爸媽的忌日快到了,我跟你說一聲,記得提前把那天的日程空出來。”
她話聲很平靜,顧峙看着她精心擺弄手下綠意蓬勃的盆栽。花草樹木歲歲抽新枝,可人卻無可避免地在一年又一年的歲月裡長大、衰老。
她忽然歎了一口氣:“過的真快,一眨眼他們都走這麼久了。想想那個時候,兩個人天天吵架、摔東西,一回家就跟打仗似的,感覺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親人逝世後,有些人會選擇淡忘他們的缺點。曾經難熬痛苦的當下,也在時光的沖刷下漸漸變得輕描淡寫,顧淑鳳就是這種人。
但顧峙顯然并不在此列。
她這個弟弟很聰慧,從小成績名列前茅,什麼文章看幾遍就能順着背出來。可這種絕佳的記憶力,有些時候卻更像是一種詛咒。
他嗓音有點啞:“嗯,我們去看看媽。”
顧淑鳳清楚他的言外之意。這麼多年下來,顧峙從不去給父親掃墓。
上流社會,多是聯姻組成的家庭。至于什麼為愛反抗家族的大情種,那都是電視劇裡不切實際的臆想。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婚姻都是面子工程,夫妻倆各有情人、互不幹涉的更是常見,像顧家鬧得這麼難看的确實不多。
顧父出軌後,就開始明目張膽地不回家。如果兩人隻是單純的聯姻也罷,可年少赤誠相愛過,顧母無法接受曾經忠誠的枕邊人變心的事實。
她做不到完全的怨恨,始終抱着一點微弱的希望,試圖挽回這段已經變質的感情。
可是,卑微和糾纏換不來愛人的回頭,反而招來更粗魯的對待。
在公開場合,顧父表示已經對妻子沒有感情,屢屢被媒體爆出和不同的女人出入酒店的花邊新聞。
可以說,顧峙是浸泡在母親的淚水和痛苦中長大的。
整理遺物時,他無意間找到她的日記本,翻開兩頁便草草合上,不忍卒讀。
所以,顧峙一直不肯原諒他。
顧淑鳳也不勉強,畢竟她對于父親的感情也在最後幾年被磋磨去了大半,她轉而說:“這回把嘉譽帶上吧,他也長大了,每年該去看看。”
提起兒子,她放下水壺,憂心忡忡得說:“顧峙,你說嘉譽是不是被我們慣壞了?”
顧峙聽出端倪:“他又怎麼了?”
紀嘉譽的父親,即顧淑鳳的前夫是一位華裔藝術家。結婚後,本來商量好在國外定居。
但由于父母驟然離世,顧淑鳳不得不回國料理家事,導緻了兩人常年分居。
前夫也曾主動嘗試來中國陪伴她,但依然存在不适應氣候飲食、彼此生活節奏不同步等種種問題。
紀嘉譽八歲時,聚少離多的兩個人協商後和平分手了。離婚後,顧淑鳳怕兒子受委屈,更是無止盡地溺愛他。
直到今年,她回過味兒來,發覺不對勁兒了。
紀嘉譽先是和一個夜場女人勾搭上,這也就算了。李棠梨這個小姑娘接觸下來,總的來說本質不壞,顧淑鳳說不上有多喜歡她,但目前至少不反感了。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好不容易才接納了李棠梨,兒子居然扭頭跟另外一個女孩糾纏上了!
“前天在商場外面,我一眼就看見他和一高個兒漂亮女孩站一塊。那女孩摟着他胳膊撒嬌,看着很親密。我立馬找人去查,是F市人,家裡破産了,恐怕是專門跑到A市的。這,這……”
顧淑鳳說不下去了。
一方面是擔心兒子被騙;另一方面又痛心于他對待男女關系的随意态度。
說句難聽的話,她很怕紀嘉譽會走上和她父親相似的道路。
她沒注意到,不遠處的顧峙聞言擡起了頭,他問:“紀嘉譽和别的女孩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