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跑越遠,越跑越遠,隻留下孤獨的背影。跑了很久很久,走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靜靜地待在那裡,變得孤獨,變得痛苦,變得越來越憎恨。
無法忘卻的不堪回憶。
唐夢芸看着徐淩羽的膝蓋,心裡一顫,用壓制住的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先坐好,然後我再跟你說。”
徐淩羽聽到了,但是沒聽懂,于是隻好先把膝蓋收好,盤腿而坐,雖然有些緊張和莫名奇妙,但還是照着唐夢芸所說的做了:“然後呢?”
“……你知道我離家出走的兩年,在外面經曆了什麼嗎?我一個人吃了很多苦,幾乎快要放棄自己,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兩年,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得到很多,類似自由自我自信一類的,最終卻發現,我什麼都沒得到,我還失去了更多……
“這都是因為你把詛咒遺傳給了我,我身體裡流着你的血,每一個圓月的夜晚,就像是要變成狼人一樣,我強忍着折磨着我的,即使自殘無數次也無法遏制的痛苦的詛咒,變成那樣可怖可怕的怪物!這種疼從左眼到左手,再到心髒再到大腦,全身每一根神經的燃燒都在告訴我,每一次都比以前一次更加劇烈地告訴我……”
唐夢芸突然開始了緩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的叙述,又突然停頓,擡頭,最後一句的哭訴喊出了聲音,濺起了閃爍的淚花。
“告訴我我是多麼的痛苦多麼的後悔多麼的的孤獨多麼的想家!我是多麼的不敢回來面對你!我是多麼的任性多麼的錯多麼的活該!
“我所有對你的恨,都是對自己罪惡感的逃避,都是對自己的恨啊!”
空氣有些凝固。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為應該道歉的是我啊!我終于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離家出走兩年才知道後悔即使願意改過也不知道父母會不會原諒自己的爛小孩!我還猶豫我還固執我還任性我還辜負所有愛我的人!我還罵自己的生身父母!我在三十分鐘以前還想不明白!姐姐說的很對啊,我就是一個婊子!明明回來了還要躲在廁所裡,我他媽就是一個混蛋婊子啊!”
于是,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唐夢芸再次後退,拉開了與徐淩羽之間的距離,在後者反應過來向她伸出手的同時,她又突然雙膝下跪,雙手撐地,重重地連着磕了三個響頭。
“爸爸,我不應該罵你我不應該對你說那些過分的話我不應該離家出走我不應該讓你這麼操心……爸爸,我錯了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爸爸……我求你原諒我,夢芸,夢芸會重新做一個好孩子的……”
她的聲音在顫抖。
“爸爸,你能再愛我一次嗎?”
空氣有些凝固。
原本的唐夢芸是感情爆發時候的氣勢滿滿,但是越到後面越沒底氣,越到後面就越帶着悔恨的淚水和難以忍受的嗚咽。唐夢芸下跪磕頭的姿勢剛好讓陷入呆滞不知所措的徐淩羽伸出去的手摸到了頭,摸到了那橙色的,發尖帶着一抹冰藍色的長發。
随着第三個響頭磕完,唐夢芸貼在地上的額頭和膝蓋一樣,遲遲沒有起來,她隻是用顫抖的聲音說着:“爸,我求你了……我真的,我真的,我真的……”
哽咽,幾乎所有人都聽到是眼淚讓她差點窒息。
“我真的想家了。”
徐淩羽看着自己長跪不起的女兒,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他原本是盤腿坐着,又突然打開大腿,蹭過去用大大的臂彎抱住了哭泣的唐夢芸,許久,緩緩說道:“爸爸是個孤兒,沒有家庭,隻是生活在家族裡,也不受族人的待見,所以爸爸知道一個人的獨孤是很難受很寂寞的。
“夢芸,爸爸一直都很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女兒,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伊斯卡,父母對子女的愛沒有偏心,至少爸爸媽媽能保證你不會受到差别對待。夢芸,不要一直道歉,總把責任歸到自己身上是一種逃避,是對其他想對你負責的人的不尊重和不負責,以前媽媽就是這樣教訓爸爸的。
“我把詛咒遺傳給了你,又沒照顧到你的心情,你又離家出走,兩年才回來,硬要說責任,我們倆一人一半,或者我們家裡四個人平分,誰也不欠誰。所以啊,夢芸,我的女兒,你為什麼要跪下來磕頭道歉呢?難道回家還需要膝蓋和額頭作為打開家門的鑰匙嗎?難道你不這樣做我和媽媽還有姐姐就不要你了嗎?
“家是一個一直為你敞開大門的地方,隻要你想回來,你随時都可以回來,你明白嗎?家是溫暖的,家裡的人都是愛你的人,所以才是家人啊。
“所以,我的女兒,不要說那麼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爸爸不需要你說那麼多,爸爸隻需要你願意回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