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捉起裙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佛塔上有閣樓,且裝飾典雅,像是尋常用來會客的,連茶幾的木頭都是用的上好的紫檀木,一走進來便是一股檀香。
謝觀憐好奇地打量周圍,見他已坐在蒲墊上,也随之而去。
她在他的對面,坐姿端方矜持。
沈聽肆倒了一杯茶水,推過去,目光溫和地道:“方才可是發生何事了,檀越現在可與僧細說。”
謝觀憐捧起冒着霧氣的熱茶,斂下烏睫,玉顔染上幾分恰好的懼意,後怕的與他解釋來龍去脈:“這幾日我發覺我的院子中似乎被什麼人盯上了,總是感覺有人在暗地窺視我,但又一直沒有找到人,直到有一夜我正在更衣,剛脫了……”
“檀越。”他打斷她,眼含柔意:“之後呢?”
謝觀憐瞥他。
青年臉上那笑還是和往常一般,唇角勾着溫柔的弧度,室内暖意的燭光卻融不進那雙漆黑的墨眸,提醒她說重點。
謝觀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撇嘴。
不就是說脫什麼衣裳,他怎就知曉她要說小衣和亵褲?萬一是外裳呢?
不過在他眼前,她咽下口中話,溫吞地說着重點:“後來我發現院中有人,我匆忙從水中出來,披了一件外裳提着木杌,躲在門口等了很久,直到外面的人走了,我才出去,還看見被白雪覆蓋的男子腳印,當場吓得擔驚受怕一夜未眠。”
她說完眼眶徹底紅了,仰面瞧着他,美眸中裹上如茶水般朦胧的霧氣,紅唇洇着一層汵汵水色,勾人而自知。
沈聽肆斂目,問道:“那夜就發現了人,為何不與人說?”
謝觀憐輕咬下唇,臉上露出難為情:“法師是知曉的,我是寡婦,院中忽地出現了男人,叫人知曉了終歸是不好的。”
她像是守節之人,将貞潔看得比命都還重要。
可實際上,這些時日他所見的她,和她做出來的姿态截然相反。
他并未拆穿,凝着眼睫垂淚的女子,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動:“那今夜檀越是發生何事了?”
謝觀憐眨着剪水秋眸睨他,臉上端出惹人憐愛的神态,“其實不瞞法師,我本是房中安寝,可睡至一半隐約察覺屋内有人,因為畏黑,房中都會點燈,醒來睜眼便看見屋内有個穿黑衣的男子偷、偷走了……”
偷的東西很難以啟齒,讓她未施粉黛的玉容暈上臉腮紅,桃粉下唇抿出深色。
哪怕他不去細問,也下意識想到偷的是什麼。
沈聽肆别過眼,覆睫看面前的茶水。
對面的謝觀憐悄然撩着眼皮,乜他低垂的眉眼在搖曳燈燭下垂出一絲清淡的禁欲感,心覺詫異。
原來他不喜歡太過直白,反而喜歡這種半遮欲露。
她眸中閃過笑意,轉而用委屈覆蓋,繼續講剛才發生的事:“因那賊人偷走了這些東西,我擔心流落在外,便急忙追出來。”
一介柔弱女子,遇見賊人竟然去追,也不怕本就心懷不軌之人将她謀害了。
看見他眼含不贊同之色,她又急忙解釋:“我當時是被吓到了,待到清醒後我便後悔了,但那賊人卻發現我是獨自一人出來的,當即拔出匕首朝我追來,我慌忙之下想往有人的地方逃,後來趁他不注意躲在了那裡,接着便遇見了法師。”
這些話過程幾乎都是真的,後半截都是胡編亂造的。
她其實是跟着追去了有人的地方,無意間聽見夜修結束的小沙彌說他在羅漢塔,所以才會铤而走險躲去那裡。
她說得很真,描述過程中眼中的驚魂未定做不得假,全是真的很害怕。
沈聽肆睨過她慘白的臉頰,聲線低沉道:“抱歉,檀越院中無端出現人乃迦南寺之責,僧會給檀越一個交代。”
“嗯。”謝觀憐泫然欲泣地拿出那張用過的帕子,又當着他的面輕沾眼角:“憐娘是信悟因的。”
他默然盯着她手裡撚着的錦帕,薄唇微微抿直。
謝觀憐擡起瑩白小臉,目光深柔地望着他:“不過此事能不能請法師幫我保密,憐娘此生都打算為夫君守節,不想沾上那些流言蜚語,可以嗎?悟因。”
口中說着守節,卻用眼神勾人,最後的悟因更似含在唇舌尖蠕動許久,才舍得柔綿綿地吐出。
若是尋常男子,早就已經被她柔情百轉之姿,勾引得忘記何為清規戒律。
“嗯。”沈聽肆颔首,面上看不出情緒,眉眼間寡淡讓她仿佛置身于火海中。
僅僅隻是視線于空中對上,甚至連觸碰和露骨的動作都沒有,她因他不可亵渎的清冷,敏感得豔燒至整個耳背,胸口升起奇妙的顫意。
年輕的佛子,面容深邃禁欲,連喉結上的那顆黑痣都像是在勾引她。
怎麼能不令她産生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