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3月的一天,淫雨霏霏。
黃昏時分的華盛頓大街,昏暗的路燈亮起,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大多神色麻木。
一個身穿洗的泛白的藍色軍大衣的中年男人站在一隻路燈下,身邊圍繞着一些面黃肌瘦、衣衫褴褛的男女。
那些男女雙眼透着一絲期待,看着中年男人的左手——那隻手骨節分明,手掌很大,也很粗糙。手心裡是兩張皺巴巴的紙币,一些硬币。
中年男人沒有去看那些男女,而是向着路面,沉穩而堅定的喊着:“還差75美分,隻差75美分,就能讓一個可憐的流浪街頭的人有床睡覺、有一口熱湯,哪位好心人能再給75美分?上帝将看到你的善心,上帝會保佑你一生平安!”
他冷靜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幾句話,給人很靠譜的感覺,果然,一輛汽車停在路邊,一個男仆從副駕座上下來,給了中年男人一張紙币。
中年男人依然聲音沉穩,“多謝先生或者太太的慷慨,祝你有一個好夢!”
接着他很快低頭,将手中的3張紙币捋平,遞給一個中年女人,“拿好,湯姆森太太,你和你的孩子們今晚有暖和的房間可以住了。”
瘦得兩頰顴骨高高隆起的湯姆森太太緊緊抓住3張紙币,“謝謝!謝謝!”
她的另一隻手拉着一個10歲左右的男孩的手,男孩的另一隻手拉着一個7、8歲的女孩,女孩的另一隻手拉着一個4、5歲的男孩。孩子們的眼睛發亮,像餓了好幾頓的狼崽子,而實際情況也許是已經餓了整整一天。
湯姆森太太很快帶着孩子們走向不遠處的一家旅館,她抿着嘴唇一言不發,而3個孩子全都興奮的在說,旅館的晚餐會有馬鈴薯煮牛肉湯,隻需要一大碗肉湯就能吃得渾身熱乎乎,再用肉湯泡面包,即使是硬邦邦的全麥面包也很香很香。
*
中年男人繼續吆喝着,希望走過路過的有錢先生、太太能夠慷慨解囊,讓這些流浪漢能夠有一張幹燥的床過夜。别說,還真有人願意掏錢,大多數時候是一枚25美分的硬币,少數時候能有1美元,而旅館一張床鋪的價格是75美分。
75美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絕大多數流浪者是身無分文的,或者有一點錢也隻能先想辦法填飽肚子,無力再支付旅館床鋪的費用。
路邊商鋪門廊陰影下,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默默圍觀了十幾分鐘,在看到中年男人身邊沒有了孩子,才繼續趕路。
這個中年男人很有意思,他的相貌不錯,算不上英俊但也不醜,而且神态大方自然,當街要錢(要飯)也不覺得是什麼羞恥的事情,畢竟現在的年景不好,經濟大蕭條時期,失業率高達50%,沒點門路或是背景根本找不到工作,不拉下臉皮,真的活不下去。
而且很有愛心,每次總是先安排孩子和女人入住,然後再安排男人,最後會給自己留75美分。是個有原則又有能力的人,但就是這樣的人,在經濟大蕭條裡也找不到工作養活自己,實在可惜可歎。
少年裹緊身上的風衣,用圍巾裹住腦袋,匆匆走在雨中。
黃昏一閃而過,夜色迅速蔓延。少年目标明确,很快走過華盛頓大街,拐過林肯大街,走過麥迪遜公園,來到亞當斯路。
這兒是芝加哥的富人區,春天繁花似錦,夏天樹木蔥茏,但現在,還是春寒料峭的早春。
少年微微有些喘息,擡起左手看了一下手表:7點25分,巡邏的警衛剛走,至少要1個小時後才會再次巡邏到此。
這兒都是獨棟别墅,兩間别墅之間至少隔了幾百米的樹叢和圍牆,路燈明亮,還有警衛定時巡邏,但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可能有警衛24小時監視,這個年代又沒有攝像頭監控,也沒有警報器,所以隻要你想的話,進入這些别墅不是什麼難事。
問題隻在于,要如何知道别墅裡有沒有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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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小心謹慎的在樹影下穿梭,很快來到一間别墅的外牆下,三下兩下,輕巧的翻過圍牆,一躍而下,落在圍牆裡。
少年沒有忙着起身,而是等待了幾分鐘。
啊哈!沒有問題!沒有養着惡犬什麼的,沒有白費我多日來的小心觀察!
最難的一關過去了。
少年心裡騰起一番喜悅。
路燈的光線從圍牆外照了進來,照在少年的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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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别墅,要麼沒鎖門,鎖的隻是圍牆上的大門;要麼就在哪裡有備用鑰匙。少年心想,手裡按着門把手,輕輕往下按壓:果然,沒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