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大門自動向兩側緩慢推開，裡面漆黑一片，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這是基地的存儲倉，儲存着全部沒有達到出瓶條件的實驗體。裡面有大量機器晝夜不停運作，時刻監測實驗體狀态，同時向數百個培養瓶内的實驗體輸送營養、完成代謝。”

靜恩清說着打開一支散發柔和白光的手電筒：“進來吧。”

靴子踩上地面，如同踩在玻璃上一般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個空間裡傳出空蕩的回聲。

手電筒的微弱光芒随着靜恩清的動作左右掃動，一排排半人高的柱形玻璃容器隐沒在黑暗裡，容器内形狀模糊的東西随着手電筒光一閃而逝。

“這兩側都是50×80的培養瓶，每個培養瓶中存放一個結合了人類與中草藥基因的共生實驗體。”

靜恩清走到儲存倉中央，将手電筒遞給林就。

林就用手電筒向培養瓶中照去，雖然早有準備，但這一眼還是給他心裡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瓶中果然是一個個嬰兒，他們被浸泡在微微泛綠色的溶液裡，閉着眼睛面容安詳地沉睡着。

細小的電極片貼滿他們全身，線的另一頭一直延伸到培養瓶外，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長長的軟管伸進培養瓶中與他們的肚臍相連，就像是連接母體的臍帶。

相似的培養瓶一個接着一個緊密相連擺放，一道光掃過去看不見盡頭，隻知道密密麻麻排滿了整個存儲倉。

這場面直接給林就整不自信了，他看向靜恩清，問：“……你确定咱倆是正面人物對吧？”

靜恩清沒理他插科打诨，而是道：“這些培養瓶内需要一直維持着三十七攝氏度恒溫，由機器源源不斷地向實驗體提供營養和氧氣——林就，聯邦為維持這些機器投入的實驗經費高昂到隻能按天來計算，如果毀約，你需要賠付的實驗經費才是真正的天文數字。”

林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擡腿向着其中一個培養瓶走過去。

瓶中的嬰兒皮膚白嫩，四肢柔軟，打眼看去是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娃娃，然而仔細看，會發現嬰兒後背和肩肘處長着榴蓮殼一般的硬刺，此刻他閉眼蜷縮在培養瓶裡，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小刺猬。

林就移動手電筒的光芒，照亮了培養瓶下面貼着的标簽，上面有三行小字：

【蒼耳子共生體】

【實驗體編号：1423】

【發育情況：未達标】

林就問：“這是什麼意思？”

靜恩清此刻比林就腦袋裡的系統更像一個科普機器人：“培養瓶外的儀器實時監測着實驗體的各項指标，實驗體在瓶中處于沉睡狀态，一般九到十個月會蘇醒達到出瓶标準。但是這批實驗體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問題，各項身體機能都在衰減。林教授被捕以後，剩下的研究員更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讓他們達到出瓶條件。”

林就了然：“所以聯邦才會要求終止實驗，收回11号實驗基地的使用權。”

他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如果實驗停止，那這些還在培養瓶中的孩子怎麼辦？”

“按照規定共生體為實驗計劃的産物，終生與11号實驗基地綁定。雖然他們有生命和獨立思維能力，但并不算作聯邦公民，如果實驗無法繼續，聯邦會銷毀這些實驗體。”靜恩清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補充道，“包括已經蘇醒和尚未蘇醒的所有實驗體。”

實驗體本質是通過基因編輯誕生的人造人，在此之前世界上還未有過人類與植物基因相融合的先例。

他們未來的發展方向未知，但是現在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展現出了優于人類的智商和天分，這在Ⅱ期實驗體學習識字的過程中表現得更加明顯。

沒有了11号基地，就意味着徹底失去了對所有實驗體的掌控。

聯邦絕對不會容許他們成為能随意活動的自由人，實驗計劃一旦終止，不止Ⅱ期所有實驗體，就連Ⅰ期已經投入一線救援的成年實驗體也會被全部清除。

剛剛慘遭拔苗的林就突然生出了一種共情。

——怎麼到哪都有歹人想要拔他的苗！

林就突然明白過來，所以此次聽證會的目的也并不是選擇11号基地最适合的負責人。

——而是繼續、還是從此徹底終止這場實驗。

林就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來到這裡也回不去了，有關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得慢慢去了解，從他擅長的中草藥入手，總好過别的。

更何況他平白占了人家一副軀殼，沒道理就這樣撒手不管。

林就用一種認命的目光看向靜恩清：“那個監察官，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