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梨花飄香,吹落到屋檐下窗台上,令屋中桌台邊緣都堆積了一層白色雪山。
“女郎。”
下人冒着梨花雨前來,定睛一看,就看到室内的女子手執一把小匕在掃“雪”。
寒春襲人,内裡還燒了炭火。
将灑落的花瓣都掃進一個瓷缽裡,打算做一些梨花膏,妧枝擡起盛麗的面孔,問:“何事?”
下人上前,雙手奉上,“是濉安王府,一早派人送來了請帖。”
距離上回登王府的門,已經過去兩日。
按照上輩子的進展,在妧枝與商榷安還有婚事在身時,亦是差不多這時候王府那邊有人相邀。
隻是這回寫請帖的人,不是所謂的商大郎君,而是他的弟弟,李三公子。
李屹其在信上說,上回匆匆一面,未曾招待盡興,想邀妧枝再次上門做客,懇請她賞臉。
閱完信,思量之餘,下人在旁問道:“女郎,可要捎口信?”
“王府來的人,還在正堂等候着。”
親事雖未真正定下,也算過了明路。
妧嵘與她都拿了王府那邊的先遣聘禮,妧枝未來王府兒媳的身份是跑不掉了。
這種邀約必然得赴,否則妧枝不去,就連平氏也會過來問罪。
好處是,這回她不用再以未婚妻的身份,面對不喜歡她的商大郎君。
二人在見面時隻有她一個人試圖和他交談。
每每回應她的是那張冷臉,等到時辰一到,就迫不及待借口有公事要辦,脫身而逃。
妧枝:“去捎,就說請帖收到,我會赴約。”
驚蟄已過,正值春分。
隔日一早,妧枝梳洗打扮後來到前堂正廳。
平氏得知這次妧枝單獨上門,特意給她繡了新的荷包,挂在那款細腰上,沉甸甸的。
一看就知裡面應是塞了東西,“你身單力薄,不常在這些勳貴人家走動,要知道,這些府上人家的下人都是需要打點的。”
“你帶些錢防身,也好辦事。”
妧枝摸了摸上面的刺繡,針線精密,圖案秀美,一看就是平氏的手法。
“多謝阿母。”
“你還與我客氣?”平氏臉上洋溢着喜氣,“我呀,一想到你将來能嫁個好夫婿,阿母打心裡覺着高興。”
飯桌上,妧嵘不在,隻有妧柔和妧酨,捧着碗朝長姐看來。
“阿姐,我也想去。”妧柔:“王府是不是好大呀?裡面的下人,是不是比我們家所有人都多?”
妧酨初一觸及妧枝的眼神,就想逃避,“阿,阿姐,我我……”
“我已經知道悔改了,這,這次請教了同學,已經已經在讀《周易折中》和《禮記》了。”
這兩本書早在妧酨同樣年紀的學子中,早已經通曉通讀了,甚至進程快的都已越過《爾雅》《說文》,去讀更深奧厲害許多的古文、名家的文選。
但妧酨始終是慢人一步,上輩子他就已經證明,妧嵘的讀書天分當真沒有遺傳到他。
他不是讀書的料,而這輩子妧枝也并非要他讀出個花樣來。
而是要他不要再像上一世那樣,渾渾噩噩度日。
即使讀不懂,也要讀,通曉個為人處世的道理。
“你肯用功,自然是好的。”妧枝音色冷淡,聽在妧酨耳朵裡,依舊莫名的高興。
“那,那我們是不是快要有姐夫了?”
阿姐肯答應自己,讓妧酨有了膽子和她說話。
隻是此話一提,好像惹了長姐不快,妧枝聞言目光瞬間冷了下去。
她挑了下唇,有一絲譏諷,“我覺得,與其關心他人,不若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多鍛煉一下身體,妧酨,你身闆太弱,日後如何護住阿母和妧柔?”
對妧柔,妧枝又是不一樣的樣子。
“阿柔,這次是去辦正事,下回我再帶你去玩。”她碰了碰妧柔的小臉,幫她把鬓邊的碎發捋了捋。
妧柔:“我聽阿姐的,阿柔等阿姐回來。”
平氏催促,“好了,喝完了粥,就早些去吧,莫叫人等。”
妧枝起身,容色已經微冷。
曾經,妧酨也十分崇拜尊敬有個商榷安那樣的姐夫,但他是個傻子,沒變成傻子之前亦是個蠢貨。
别人瞧不上他,瞧不上有他這樣的小舅子。
妧酨還要嬉皮笑臉的貼上去,一聲一句讨好地喚着“姐夫”,可換來的呢,不過是一道冷眼,一句“小妧郎君”。
連個公道都不曾幫忙讨,這樣的“姐夫”,又算得了什麼呢?
王府。
妧府的車馬一到,下人就出來接了。
“妧娘子。”
紅牆綠瓦的院牆内,為了招待今日的客人,府裡上下都清掃了一遍,還換了屋中角落裡的綠鹦鹉花瓶。
幕簾上的珠子日前還是珍珠的,如今就已經換成了碧玺瑪瑙,地毯從貢品與古董茶盤皆換了不同的樣式。
處處堪稱精細。
妧枝下車後,從大門外被管事婆子迎進門到走到宴客的茶廳,一路走來蓦然覺得今日的王府,氣氛與往日不同。
很怪。
進去後,除了她和管事婆子,沒有别人。
接着,管事婆子領她坐下後,道:“還請妧娘子稍作歇息,我去倒茶。”
然後就不見蹤影。
妧枝初時以為是巧合,然而再過去半盞茶的功夫,依舊等不到來人,便意識到她的直覺沒有錯。
放在哪都沒怠慢上門客人的道理,上一世妧枝亦不曾受到這樣待遇。
即便商榷安不來,也會有婢女陪伴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