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曆常珽同妧枝過來,一同出現在她眼前時,當真叫她眼前一亮。
她覺着像妧枝這樣沉穩懂事的女子,天生也就該配年長沉穩些的男子。
不是她渾說,三郎跟四郎到底還是太年輕了,隻怕誤人家女郎,屆時免不了要吃苦。
榷安……這個侄孫,身份尴尬,年少成名,行事自有一番風範,不好評判。
唯有他們家常珽,不喜與人争執,脾性溫和有度,還極為風雅,配上美嬌娘,越瞧越合心意。
周老太君對着默默用食的妧枝和李常珽一臉笑意,看的目不轉睛。
就在妧枝有所察覺時,外面的管事過來道:“老太君,今日也來施齋的英國公夫人來了,和鄭閣老家的夫人都在等着您過去呢。”
是曾經的閨中老友相聚,周老夫人應下後看向還在用齋的妧枝和曆常珽。
“那我就去應酬一番,你們在此好好吃,常珽,陪着阿枝慢慢吃,不着急。”
周老夫人一走,廂房中便剩他們倆。
但門大開着,還有下人在外面等候,曆常珽被有所交代,下意識同妧枝對視一眼。
熟料周老夫人前腳剛走,妧枝便放下碗筷,拿起絹帕擦嘴,“我已經吃飽了。”
“這些齋食與我曾經在寺裡嘗到的不大一樣,更好吃一些。”
曆常珽跟着一起放下碗筷,“可我見妧娘子食的也不多。”
“那是因為早上朝食填飽了肚子,空留一點餘地已經被剛才吃的塞滿了。”
“那接下來,妧娘子做何去?”曆常珽已然看穿妧枝想要離開的意思。
妧枝難得笑道:“我今日出門,本是有另外的事要做,結果一早就收到了老太君的請帖,不想辜負心意便先來了此處。”
“但午食一過,我就得忙别的去了,還請郡王代我同老太君說一聲,告辭了。”
她起身,曆常珽也跟着起身。
“郡王不必送我。”妧枝立在門口,帶着淡淡的客套婉拒之意,“我是待嫁之身,郡王是人善君子,若叫他人見到你與我總在一起,難免會引起誤會,傷了郡王聲譽。”
曆常珽一怔,仿佛從未了解過妧枝。
本以為她主動靠近,是性情溫柔的,誰想下一刻就清醒的考慮到其他方面上。
真是個好捉摸不定的女郎。
“清者自清,何須理會他人作想。”話是這麼說,曆常珽亦清楚妧枝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他站定在門檻處沒有繼續再送,妧枝同樣笑了笑,沒有作答。
這位郡王,名聲在外,一向風評不錯。
沒有感受過人言可畏的可怖之處,上一世妧嵘做出那等不苟之事,不僅沒有得到外界批判,支持他的人反倒大有人在。
數落平氏的罪責,身為人.妻,未能教導好子女,本就有錯。
且兒子聽聞又未能繼承到父親半點才能,碌碌無用也就罷了,在官學裡還不用功讀書,倒是貪玩的很。
這已經是她作為婦人的無德之處了,也不怪丈夫會因此另尋所愛。
妧大人能忍耐這麼多年,已經是脾性.操守都為上等的仁義之人了。
母親無德,遭父嫌棄,弟弟慵人一個,這些閑言碎語傳起來都足以叫妧枝顔面掃地。
再加上她嫁到濉安王妃多年,肚子裡沒個信兒,一無所出,府裡的下人便猜測,這是不是受了平氏無德的影響,報應到了子女身上?
有這種事,大夫人豈不是命裡帶衰,是克子之命?
當時便有人私下議論,妧枝既然生不出孩子,就應該休了她,亦或是和離放她歸去。
無子是大事。
此話就連濉安王妃身邊的管事婆子們都有在傳,府裡議論紛紛,相信商榷安亦有所聞。
但不知為什麼?
不允許她懷有骨肉的商榷安那邊,卻始終毫無要休她的下一步動作。
“前面的,到底走不走?怎麼在此擋道,你是故意的?”
一聲不悅的呵斥,讓神遊天外的妧枝思緒回籠。
在離開東林寺的台階上,她疑惑地看向站在她身後的陌生婢女,以及她身邊戴有帷帽的婦人。
“周圍兩旁都是空道,可以走。”
她的話迎來婢女嗤笑:“那你又為何站在中間把這條路霸占着?我家夫人專程來寺裡祈福,可不喜歡走兩旁。”
“你這麼喜歡,怎麼不把大路給我們讓出來。”
妧枝凝眉,冷眼觑着眼前作風霸道的婢女。
隻聽她身邊的婦人忽道:“時雨,何必閑話那麼多?趕她走就是,别耽誤了時辰。”
婢女陡然粗暴地将妧枝拉扯開,未曾想對方突然出手,妧枝差點一腳趔趄往前傾倒。
待她站穩,這對主仆已經越過她從中間道上進入寺裡。
那婢女還回頭,沖妧枝挑釁似的一笑。
而在她們走後,妧枝容色冰冷,感到愠怒的同時,更重要的卻是眸光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驚訝,視線幽幽地盯着遠去的婦人。
這道聲音……
這道曾在牆内莺語含情的聲音……
她曾發誓必要記得清清楚楚。
腦海裡似有一棒鐘聲,讓她記憶清明,瞳孔微縮,微微啟唇:“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