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進來就有陸會長護着，有他在你身後，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你，可是我和你不一樣，我隻有我自己，我沒有靠山！”

林菁的話越說越急，越來越聲嘶力竭，直到最後嘶啞着喊了出來，眼淚也不由自主地從眼眶滑落下來，滴答滴答地掉在掃帚上，瞬間消失不見。

遲惜白一瞬間啞然。

室内一片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林菁擦掉眼淚，悶悶地說：“你走吧，我要打掃衛生了。”

在林菁轉身的那一瞬間，遲惜白叫住了她。

“林菁，”遲惜白說：“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誰是誰的靠山，我不受欺負，靠的不是陸遇筝，而是我自己。”

林菁頓住了，“什麼？”

遲惜白望進她不可思議的眼睛裡，“你以為我沒有被她們要求過給她們值日嗎？我拒絕了，雖然我打不過她們，但是我也不會任由她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被她們打一場，我也會從她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林菁看着遲惜白，眼睛裡閃動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半晌她說：“如果反抗也沒有用呢？”

林菁把掃把靠在牆邊，失神地望向課室的第一張桌子，“你還記得我說過，我選修馬術課，是因為我一個朋友想學嗎？”

遲惜白說：“記得。”

林菁說：“她已經退學了。”

“她叫陳敏君，我和她，是一起作為特招生考進萊頓公學的，我們以為，這裡有全國最好的教育，來到這裡，我們可以靠自己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是命運卻給我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她們一進學院，就被那些貴族子弟看不起，肆意欺淩，言語侮辱還不夠，拳打腳踢也是家常便飯。

“敏君成績很好，幾乎可以和沈時澤比肩，但是，因為一直被折磨，成績慢慢地一落千丈，跌出年級前二十名，被學院勒令退學了。”

遲惜白嘴唇微張，可是喉嚨似乎哽住了，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聽說過聖誕狩獵嗎？”

遲惜白搖了一下頭，猛地想起來，當時趙微瀾威脅她和她比賽馬術的時候，曾經提到過“聖誕狩獵”。

林菁解釋說：“萊頓公學的創始人萊恩公爵有兩個十分出名的愛好，一個是馬術，一個是狩獵。”

“馬術比賽從學院創立之時就開始舉辦，一直延續到現在，還有一個聖誕狩獵大賽，從前是比賽圍獵動物，現在禁止捕獵野生動物，聖誕狩獵大賽取消了，但是狩獵的傳統卻保留了下來，獵物就變成了——人。”

遲惜白心頭咯噔一跳。

聖誕狩獵成為了貴族學生們欺負特招生的盛宴，在這一天裡，被選中的特招生會成為“麋鹿”，可以在校園裡随意躲藏，如果被找到了，就會成為被欺負的對象。

“敏君被選為了去年的麋鹿，她受不了這樣的對待，精神也出了問題。”

林菁悲傷的眼神和遲惜白對上，“遲同學，我反抗了又怎麼樣呢？我害怕自己會和敏君一樣，被他們挑中成為‘麋鹿’，我不想一輩子都被毀了，我可以忍一時的傷痛，隻要能換來後半輩子的和平。”

遲惜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教室裡走出來，回到陸家的大宅裡。

隻覺得這豪宅深深，似乎張開一張血盆大口，要把她整個人都吞噬進去。

林菁說的沒錯，她住在陸家，依靠着陸家的權勢，避開了貴族子弟的霸淩，還言之鑿鑿地在那裡揭開她的傷疤，真的是個自大狂。

遲惜白一晚上都心不在焉，遲媽媽看在眼裡，端着一杯牛奶敲了敲遲惜白的房門。

遲惜白去開門，看到遲媽媽的時候略感驚訝，側身讓她進來。

遲媽媽把牛奶遞給遲惜白，說：“惜惜，喝杯牛奶睡覺吧。”

遲惜白捧過牛奶，輕輕點了個頭。

遲媽媽看着她渙散的眼神，輕聲說：“惜惜有什麼心事，可以和媽媽說說。”

遲惜白吐了口氣，但胸口的郁氣好像還是源源不斷地湧起來。

遲媽媽摸了摸她的頭發，“是不是在學校過得不開心？”

遲惜白搖了搖頭，“媽媽，我好像太自以為是了。”

遲媽媽說：“為什麼這麼說呢？”

遲惜白停頓片刻，說：“我覺得我是靠自己，可是我發現，實際上并不是這樣，我還振振有詞地在同學面前分享經驗，好像一個跳梁小醜。”

遲媽媽愣了一下，随即溫柔地笑了起來。

“惜惜，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是獨立存在的。”

見遲惜白的眼神看過來，遲媽媽說道：“每一個人在世界上，都有她連接的個體，就像你是媽媽的女兒，是少爺的同學，借住外力的幫助并不是羞恥的事情，但是，不管别人怎麼幫你，都需要自己立得起來，才能完成一件事情。”

“不要排斥這件事情，也不要否定自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