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惜白沒有想到,有一天同樣的事情會發生第二次。
她再一次從高處墜落。
不同的是,她這一次有了确定的答案,她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接住她,她們會一起走向未知的命運。
狂風裹着雨絲朝她們撲來,身後是保镖狂暴的呼聲。
一股難言的刺激感從她的心裡冒出來,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遲惜白隻是被牽着跑,等到确認沒有危險了,差點腳一軟蹲坐在地上,還好被方弄溪及時拉起來。
“劇烈運動後不要立刻坐下。”
遲惜白靠着牆角喘着粗氣,低聲問:“他們、走、走了嗎?”
方弄溪點點頭,“應該沒事了。”
遲惜白雙手叉腰,呼出氣說:“幸好你機靈,不然我們倆都得遭殃。”
“還沒問你,你怎麼在這裡?”
遲惜白隻好把實情說了,“我既然知道了有人要胡作非為,要是不管的話,我自己心裡也過不去,所以就來了。”
方弄溪沉默下來,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遲惜白多管閑事,還是贊賞她見義勇為。
“在做事之前,還是要先評估一下自己的實力,你這樣不管不顧的,早晚有一天要出事。”方弄溪偏過頭說。
遲惜白抿唇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方弄溪看着她有些低垂的眼睛,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重了,張了張嘴想找補些什麼,可是自己也不會說話,隻能再次閉上嘴。
遲惜白知道方弄溪說的對,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這麼喜歡管這些不該管的事情,上次陸遇筝也說過她了,而且從小因為這些吃過不少虧,卻還是不長記性。
“走吧,我送你回去。”方弄溪說。
遲惜白緩了口氣,搖搖頭,“他們那些人是針對你來的,你一出去,說不定就會被她們逮住,我自己可以的,我們分開走,目标比較小。”
“沒事,他們奈何不了我。”方弄溪語氣輕飄飄的,仿佛那些有她兩個人胖的保镖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遲惜白遲疑了一瞬,還是決定問了出來,“明明那天他們要整的人是我,為什麼報仇卻要找你?”
方弄溪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樓道裡昏暗的光線将她們分割成兩個世界,如同南北極。
“我想,你還不知道吧。”方弄溪的聲音很輕,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學校裡使用的iClass,隻是一個明面上的通訊載體,實際上,那些貴族子弟有他們自己的社交賬号和軟件,而我們,是被排除開這個世界的人。”
遲惜白怔了一下,她确實不知道。
“在那個社交軟件裡,陸遇筝的個人空間的置頂帖是——不要動遲惜白。”
遲惜白猛地擡頭,眼睛裡充滿詫異,“......什麼?”
方弄溪卻神色平靜地說:“你自從進入萊頓公學之後,雖然沒有什麼人和你交際,但也沒有人欺負你,你覺得,是你的幸運,還是你自己的堅持?”
“都不是,這些都隻是因為,你被陸遇筝圍在了保護範圍内,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敢舞到你面前來。”
“無論是趙微瀾還是蘇姣姣,她們都是能無視陸遇筝的人,是所謂的同個圈層的人,而追趕我的那些人不是,他們吃到教訓之後并不敢再去招惹你,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遲惜白感覺自己的三觀似乎被掰碎了又重塑,腦子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是生活在光明裡的人,并不需要刻意探究這些陰暗的事情,隻要裝作不知道,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年,申請上好的大學,就能永遠擺脫這個世界。”
難怪。
難怪。
一股難以言喻的震顫從四肢百骸流向心髒,似乎有什麼蓬勃的力量在胸腔裡緩緩淌開。
“你……哭了?”
遲惜白蓦地擡頭,怔怔地看向方弄溪,抹了一把臉,手指上沾滿了鹹濕的淚水。
遲惜白愣愣地看着濕漉漉的掌心,斷線風筝似的淚珠滴滴答答落在掌心裡,積蓄成一堆小水窪。
她……為什麼要哭呢?
遲惜白蓦地跑了出去。
雨嘩啦啦地越來越大,細細密密地把地面覆蓋住,也将遲惜白整個人包裹在雨幕裡。
去見他。
此時此刻,她心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遲惜白跑到禮堂門口,冰涼的手心貼在禮堂大門上。
當這個時候真的來臨,她卻有些怯懦了。
如果真的見到了陸遇筝,她應該對他說什麼呢?
遲惜白縮回手,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
陸遇筝對她太好了,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庇護她,可是,她真的值得被他這樣對待嗎?
而且……
遲惜白閉了閉眼,令人窒息的陰霾仿佛噎住了她的咽喉。
——你要乖,要聽話懂事才有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