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宣虞重又倚坐回榻上,才終于回過神,忙膝行過去,湊過腦袋,水泠泠的大眼睛流轉着關切緊盯着宣虞臉在瞧。
宣虞擡起拇指蹭了蹭他湊過來的臉頰。
施鈎玄交代道:“盡量少使用靈力,否則,毒素又會加快擴散——有事叫我,一宿沒睡,我先去補覺了。”
宣虞神色恹恹的,點了頭,轉而用掌心覆住了蘭因的眼睛,聲音也因放得輕,竟讓蘭因覺出種溫柔的低徊:“你也休息會兒吧。”
宣虞的手便讓他安心,蘭因伴着這感覺睡過去,好像柔柔地伴着缱隽的雲,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隐約聽見有人叫他:“蘭因!你怎麼這時候還在睡覺?快醒了!蘭因!”
他才蓦地驚醒過來,一睜眼,就見宋文期正扒着窗沿,把整個頭都探了進來:“你可醒了,叫你半天!睡夠了吧?”
蘭因驟然醒來,神智還迷糊着,下意識揉着眼睛,四處尋找宣虞,發覺又不見了他,忙跳下榻,跑到院裡,仍未見宣虞人影。
丹哥卻在院中,見蘭因光着腳便跑出了屋,便笑道:“起來了?是不是餓了?宗主特意吩咐留了粽子給你——文期要不要?”
宋文期忙擺手:“那法号僧睿的小和尚正說要帶我們幾個去後山靈獸園騎各種靈獸呢!——蘭因,你不如拿在路上邊走邊吃吧!”
“是啊!”院外,遙遙傳來施天白的聲音,一疊聲地催促着他們:“快點,鐘硯他們兄妹不去——就等你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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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蓬萊仙島上,不僅有扶桑神木遺留的日精,在那萬裡海底之下,還保留着通往歸墟的完整路徑,”蘭因一邊小口咬着粽子,一邊聽僧睿同衆人寒暄:“——相較來說,我們靈鹫山後山的景象,恐怕就太尋常了。”
他們說着話,已下到後山谷中,正值五月,山谷中一望即是無際的靈草、綠樹,樹間,開滿淡金色的小花,迎風婆娑飄舞,如同飛瀉下的金色花瀑,僧睿領他們一徑朝象園去,路上,便見許多如僧睿一樣的黃衣小沙彌,在照顧訓練着各樣靈獸。
靈鹫、孔雀、白象、金獅,纏身蛇……蘭因一路看得目不暇接,忽然,前頭出現了群蘭因從沒見過的痹腳、圓臉如貓、而毛發黑白斑駁的熊獸,有個穿着五色紗衣的美麗少女正騎在其中一隻的背上,乘着它徐徐朝這邊行走過來。
她大概十四五歲的年紀,雪膚,桃腮,杏仁眼,渥丹唇,當真生得如花容、勝月貌地嬌俏,而有小沙彌同個灰藍衣裳的男子正一左一右地緩步随行在她兩側。
“啊,”僧睿也看見了他們,駐足打了個佛号:“是昆侖的陸道友和元道友啊!”他轉身,想要為雙方引薦:“我身後的這幾位,是來自蓬萊的……”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那少女忽然睇來嫌惡的一眼,自坐騎上利落翻下,接着,居然頭也不回地徑直揚長離去。
那跟在她身邊的灰藍衣裳男子倉促回了個禮,便欲去追那少女,目光于無意間掃過蘭因時——他明顯地一愣,腳步猝然頓住,又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了蘭因幾眼,這才朝他們點點頭,匆忙追向那少女早已遠去的背影。
僧睿有些尴尬,讪讪笑着:“哈哈!元道友大概是有急事在身吧!”
施天白嗤了聲,甯舍我等人也都面色不快。
宋文期不明所以,便壓低了聲音,問神色最為冷靜的公輸儀:“怎麼回事?那倆是誰啊?”
公輸儀道:“那女修便是昆侖此行帶隊來的長老——元景霄,景霄真人——的獨生女,元真真。男修則是元景霄的弟子,陸少淵。”
宋文期卻仍不解,環視了圈:“他們和我們中的誰曾有什麼過節嗎?”
公輸儀這回卻隻是搖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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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陸少淵直追到禅院,才終于拽住了怒氣沖沖的元真真:“你忽然發什麼脾氣?!”
元真真惡狠狠瞪他:“你繼續留下,同蓬萊的人和和氣氣打招呼啊!”
陸少淵無奈:“我隻是看那行人裡最小的那個孩子有些眼熟,”見元真真仍在使狠勁想要掙脫自己,陸少淵忽然歎了口氣,主動放開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行人中的那個小孩……就是栖梧師兄自盡前所保下的…辛夷的孩子。”
元真真一怔,随即驚愕:“——你說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