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不解:“什麼?”
施鈎玄把鏡子丢還給他:“靈器和法器的最大區别就是前者有器靈伴生,原本這裡的器靈已經随小岚師妹的去世而消散,看來她現在又恢複了一些意識,并且已經認你為主了,所以拒絕我的進入,你現在就可以試着和她溝通,讓她直接向我呈現一下裡面的情況。”
蘭因似懂非懂地重新捧起鏡子,聯通神識,不确定地照着施鈎玄的說法重複了遍,不料鏡子表面的靈性光暈竟然當真随即發生了變化,照映出了鏡中的情形——花境間,原本枯澤的溪水已潺湲複生,灌溉的土壤生出了微許青綠色,其上的靈植則在陣法的作用下互相影響着,五色光暈流轉如霓虹,長勢肉眼便可計量。
饒是施鈎玄有所預期,也不由點點頭,贊許:“看來效果還真不錯——行了,你先去吧,”他又張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打發蘭因:“過幾天再來找我。”
他說着,眼皮已經黏上了,然而過了會兒,仍沒聽見蘭因離開的腳步,隻得強撐着張開眼:“你還有什麼事嗎?”
蘭因嗫嚅道:“施長老……宗主他……”
“嗯?師兄他不是進寒冰洞天閉關去了嗎?”見蘭因還在希冀地眨着大眼睛看自己,施鈎玄遲鈍地反應:“你是想問他的病情?我也不知道啊,啊哈——不過再過段時間我大概會進去一趟,可以帶你一起……”
他話音還沒落,蘭因便明亮地歡呼了聲,施鈎玄失笑,蘭因也有些不好意思,飛快地掩面,轉身跑走了。
孟夏清晨明朗的陽光透過道間葳蕤蔥茏的枝木,細碎地流轉在他雀躍跑跳着離開的背影上,像在水波蕩漾裡閃閃發亮的鱗片。
施鈎玄恍惚地看着這一幕,意識裡,有什麼記憶仿佛就要浮出水面,但很快又霧一樣朦胧了。
***
放學過後,按照約定,蘭因和鐘纨、宋文期三人結伴來到了藏經閣,鐘纨拿出提前找鐘硯借來的身份玉牌,遞給他們:“這樣我們能查閱的典籍就可以更多些——你們想好大體的方向了嗎?”
宋文期率先接過那玉牌,沉聲道:“我就準備以那魔頭提桓為題了,”他提及殺父仇人,恨得咬牙切齒:“聽說這魔頭已向修界各方發布即位布告,自封作魔君‘帝釋天’,而仙盟也已派出先遣前往西洲一探那裡的情況——我倒是希望他沒那麼容易就死了,遲早有一天,我要親手找他報仇。”
這番話裡的東西太過沉重,教幾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而幾卷玉簡也在這時受到宋文期意念感召,朝着他飛落過來。宋文期接住,又将鐘硯的身份玉牌轉遞給蘭因:“我找到了,給你——你想好要選什麼題目了嗎?”
蘭因默默點頭,握住玉牌,注入靈力,在心裡默念:“我想要找‘婆羅門’的資料。”
玉牌間倏忽亮起了紅光,鐘纨驚訝:“怎麼會沒有權限?”
宋文期也很吃驚:“你是不是問錯了啊?再試一次呢?”
蘭因也不知所措,心裡念頭一轉,便下意識換成了:“心魔。”
然而這念頭剛落,幾乎是瞬間,無數的玉簡便烏雲一樣朝着他飛了過來,嘩啦啦地落在地上,瞬間便砸做了一座比蘭因還要高的小山包。
宋文期看得目瞪口呆,但也确定了蘭因确實是不會檢索:“你得把範圍控制得精确一點,否則,這得看到什麼時候?”
鐘纨則善意道:“你之前還沒有做過這樣的課業吧?要不然,你和我們選相同的題目?或者,先看我們怎麼處理,再學着獨立去完成。你年紀還很小,先生對你的要求也不會太苛刻的。”
蘭因點點頭,在旁看着他們閱讀、摘錄起各自玉簡上的内容,漸漸地,蘭因不由走起了神,又猶豫了半晌,他還是走近鐘纨道:“我能不能再借用一下那個玉牌……”
“嗯?”鐘纨擡起頭,以為他是想明白了思路,爽快地遞了過去。
蘭因再次往其中注入靈力,心裡默念着困擾了他許久的:“妖。”
擔心範圍太廣,他一念轉過,又馬上下意識補充道:“海妖…大概是一種生活在海邊、會唱歌的妖類,我想要确認‘她’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描述太過複雜,藏經閣的索引法陣過了好久才終于運轉起來,接着,一冊足有牆柱厚的玉簡姗姗朝他飛了過來,落到蘭因懷裡時,他不由被那巨大的沖力撞到,竟一時沒有站穩,狼狽地摔倒到了地上。
但蘭因很快察覺,他根本不是因為懷裡的玉簡才摔倒的!而是整個地面都在瘋狂地震動——藏經閣在劇烈地搖晃!
鐘纨和宋文期也被晃得左搖右擺,鐘纨驚慌地四顧:“怎麼回事?是地動嗎?”
宋文期沖到門邊,一把推開了藏經閣的大門,一道龐然的閃電恰在這時從天間聚攏的濃雲中蜿蜒擊落而下,直劈向從山腳間溢出的巨大靈流漩渦,藏經閣又緊跟着整座劍峰猛烈震動起來:“是雷劫!”
他後面的話完全被幾乎要震碎人聽覺的雷聲涅沒了,無數道電閃雷鳴不間斷地來襲,在靈氣衰微的當世,天劫也早已大減其威,而如此恐怖的威勢——宋文期欲哭無淚地扯着嗓子大喊:“究竟哪位大能正在劍峰底下渡劫啊?!”
雷動聲中,磅礴的暴雨驟落,下到近山腳處,卻轉瞬間被激蕩的靈波冰凍成了大雪。密雪翳翳,一忽将蓬萊妝點成了白茫茫雪色世界。
蘭因琉璃一樣剔透稍淺的眼瞳清澄地照映着這漫天飛雪,宛如透過其看到了那個人落滿素雪的身影,喃喃地,他低聲,比起回複宋文期,那為之失神的神情,更像是在自語:“……是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