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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因這時也在琢磨着這第二道考題,正在他對着龜甲背面浮現出的地圖出神時,草叢間忽然有窸窣的響動響起。
蘭因警惕地使燧石的光照過去,當照見一個藏在樹後的人影時,他松了口氣:“誰?”
那人聽見他的聲音,也放下提防,身體一下脫力地軟倒:“蘭因?!”
“鐘纨?”蘭因一怔,急步走過去,發現鐘纨形容狼狽,衣上、發間全是灰土、草葉,還洇了許多血。蘭因不由驚訝:“你這是怎麼了?”
鐘纨平息着喘息道:“我受了傷,又被人圍堵追截……他們想要抓我……先不多說,你幫我注意下四周,我處理下傷口。”
蘭因看見她右手腕間那幾乎稱得上猙獰的傷口,蹙眉道:“這是那些人傷的嗎?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抓你?”
“這倒不是,”鐘纨搖搖頭:“這是我在溶洞間被妖獸所傷——他們不會做真正傷人的事,也就不算違反考試的規定……他們是想探聽消息——那些世家的來人不知怎地,就認定了我們學館的弟子上一輪成績優異是因為提前獲知了試題和答案,于是都想從我們這裡打聽到有關秘境出口的線索,而若被他們抓到,必然會被限制行動,影響到探索秘境,所以我隻能一直躲避。”
叢林那頭這時隐約出現了火光,鐘纨面色一變:“有人一路跟過來了!我們快走!”
蘭因也有些驚慌:“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
“北方!地圖顯示那裡有湖泊!方壺最有名的傳說便是這裡古時乃是水神居處——琉璃龍宮的所在,我之前已經靠着地圖往最近的沿海探查過了,發現整座島的外圍都設立了屏障,使我們根本無法靠近海域,而題目裡也多次提示水,那麼根據地圖,唯一可能容納琉璃宮的必然就是島北方那座‘鏡月湖’!我猜秘境的出口也設置在了那裡!”
然而往北也意味着要穿過叢林,鐘纨和蘭因越走,便越覺四遭更變得陰暗和安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連風吹草葉的沙沙聲都聽不見了,而樹木卻越來越茂盛粗碩,蔽天的植株已将月光都遮得一絲也看不見了,地面隐隐在震動,空氣中流動着的腥臭味也越來越濃烈,兩人這時都本能地意識到前方可能有危險,但再想往回轉也已來不及了——身後的火光逐漸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對方的修為很可能高過他們,速度比他們要快得多,照這樣的腳程,馬上就會追上來了!
他們隻有咬牙繼續往前跑,當看見前方終于有光亮透進來時,蘭因和鐘纨都是一喜:他們總算跑出了這片叢林,然而下一刻,看清叢林外的情形時,蘭因和鐘纨都僵住了,恐懼幾乎使他們的身體情不自禁地戰栗——
叢林之外,竟是望不到邊的血肉的沼澤!數不盡的妖獸屍體漂浮在血流之上,半空中浮動的血色霧氣幾乎染紅了暗夜,而在這血泊、血霧的中央,高高地挺立生長着一株參天的花植,這異植莖上連串生着九隻白金色燈籠形的花苞,千萬道若有似無的金絲猶在自那緊閉的花瓣間累累飽溢而出。
——九盞金燈!這還是一株在月華之夜飽食了帝流漿,又以其誘捕了無數妖獸,食其妖丹大補後的進階九盞金燈!
但這株九盞金燈如今卻也隻剩一息尚存了——彌漫的血霧裡,正有無數綽綽擺動的藤蔓暗影自叢林間飛出,前仆而後繼地攻襲向它,那速度根本快得看不清!
鐘纨呼吸一滞,這才意識到不對,猛地回頭看向他們方才穿過的叢林,月色清晰照耀,隻見——這哪裡是什麼叢林?!這分明整個都是一株妖藤天蓼的龐然身體!
這兩種異植進階到現下這個階段,修為絕不低于金丹中期的修士——這裡實在太危險了!隻是入門考核的試煉,為什麼會有這種等級的危險?!鐘纨來不及細究,下意識就想拉起蘭因逃跑,然而,就在她剛剛一轉身的功夫,蘭因居然不見了!
鐘纨倉皇回頭,那一刹那,她幾乎被眼前的場景駭得頭昏腦漲——蘭因竟然、竟然無視了妖藤天蓼愈發猛烈的攻勢,直跋涉過了妖獸屍體化成的血沼,徑自朝着那株九盞金燈而去!
“蘭因!”鐘纨驚恐萬狀地大喊:“你在幹什麼?!快回來!!”
然而蘭因卻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的眼睛仍直勾勾地緊盯着那從九盞金燈花苞間溢出的千萬絲月華的流漿,無意識地不停吞咽着口水——九盞金燈終于獨木難支,花莖在妖藤天蓼毫無間斷地攻擊下摧折,金燈的花苞幾乎就垂到了蘭因的面前,蘭因忍不住踮起腳,将手探入其中——取出了九盞金燈所釀出的唯一一枚流漿果!
幾乎在妖藤天蓼回過神,轉而怒要攻擊向蘭因的瞬間,蘭因也已将那枚流漿果含進了口中!
妖藤天蓼怒極,碗口粗的藤蔓直擊向蘭因的心髒,一下就捅穿了蘭因的心口!在蘭因猶為茫然的眼神裡,将他整具身體高高地揚了起來!
鐘纨驚叫:“蘭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