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是個好天氣,陽光充沛。
秦易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梳頭發,發髻挽到一半河秀就來敲門了。
“秦老師您起地好早,昨天晚上住得怎麼樣?”
不太好。床闆太硬,窗戶有點漏風,WIFI信号太差。更嚴重的是半夜裡,不知道哪裡的狗突然叫起來,一聲接一聲的,然後其他人家的狗也跟着一通亂吠。
“挺好的,你表叔很周道。”
雖然睡眠質量并不算高,但是秦易能看到是新建的三層小樓,睡的被褥枕頭也是曬過的。今天一早醒過來,她看見朝陽,還發現自己睡的是采光更好的房間。
“那就好,”河秀很高興,接着問道,“那老師您想吃面條還是饅頭?我小表嬸可以給您做,她做的可好吃了。”
“都好,”秦易溫聲說道,将一個大卡子扣好,固定住了腦後的頭發,“現在有什麼?”
“就是昨天烙的餅子配羊肉湯。”河秀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來以為秦老師您可能要多睡一會兒,所以您的那份還沒開始準備。”
“就那個吧,我們還是早一點出發比較好。”
“額......也行,”河秀接着解釋道,“雖然餅子是昨天烙的,但是羊肉湯是我小表嬸今天早上起來熬的,味道也是很好的!”
“是嗎,”秦易含笑說道,“那我可得多喝一點。”
秦易進屋拿上自己的外衣,跟着河秀往下走,拖鞋底打在光滑的瓷磚面上,聲音異常清脆。也難怪這新屋子會這麼冷,秦易看着室内的裝飾,所有的地面都是帶着淺紋的瓷磚鋪起來的。雖然淺紋上做了防滑的凸起,但瓷磚質量不佳,若是真的有水漬等,怕是沒什麼大的作用。
河家表叔的廚房與家裡的大房子是相互獨立的,就設立在院子的右側。秦易還沒走進廚房,就已經聞到了濃濃的香味。
這味道真的很好。
秦易耐心地将餅子一點點掰開,浸入羊肉湯裡。這湯熬得偏稠,上面撒了一點點辣椒末和胡椒末,還飄着幾片磨碎了的芹菜葉。湯底則是細細的粉絲,泡得很軟和。
這麼一碗湯緩緩地喝下去,秦易覺得五髒六腑都熨帖了起來。雖說現在還隻是初秋,但是河源村這邊的冷空氣已經很驚人了,秦易是南方人,受不得凍。要知道,在她常年生活的陵南,此刻人們還隻需穿着長袖單衣。
秦易喝地舒服,吃地高興,連帶着開車上路的時候心情都是愉快的。
這次不再是她一個人開車上路了,車廂裡還坐着河秀和她的小表叔,後者是她們今日的向導。
小表叔坐在副駕駛上指路,沿途一路上滔滔不絕地介紹着周圍的景緻,健談地和昨天晚上那個還有些拘謹的人相去甚遠。
他的健談是從餐桌上開始的,秦易剛進廚房的時候,小表叔還隻是客氣地站起來打了個招呼。等到秦易表現出對他們這邊的流傳至今的小故事感興趣之時,小表叔就像被按到了什麼開關,一下子就放開了。
“這座山被稱作斷龍山。你們本來要走的那條路也叫龍頭路。”小表叔此時此刻指着他們繞路的那座山說道。
秦易在後視鏡裡望了一眼那座被他們撇在身後幾百來米的山。
這山虧的有一個好名字,看上去高不過千米,卻也不夠險峻。隻是因為占地廣,所以橫亘在了他們面前——但就是這樣,小表叔也說了,若是繞路走,不從開的山道走,也就多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而已。
“這山,怎麼叫這個名字?”
“以前啊,有個開國皇帝,在那裡斬了個,斬了個,斬了個......猛獸,為了紀念他,就叫這個了,有幾千年了!”
開國皇帝斬猛獸?聽上去怎麼這麼耳熟。秦易試探着問:“那個什麼奇獸,是條白蛇,所以才叫斷龍山?”
“對,對對!”小表叔連連點頭,“就是那個,秦老師真是讀書人!”
秦易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沉默着繼續開車。好巧不巧,她前年出差的時候還剛好去了河南,又剛好路過參觀了劉邦的斬龍碑。
秦易接下來繼續充當聆聽的角色,雖然她覺得小表叔一路的“民俗”介紹不怎麼靠譜,但是開車的路上有人聊天,也能顯得不那麼無聊。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經由小表叔介紹,他們在當地另尋了一個專門管事的,帶着秦易去了她們要找的地方。
隻見山腳下,一棟三層高的祠堂靜靜地立在那裡。
“這個山......”
“就是斷龍山!”小表叔趕過來,提醒秦易,“我們剛剛不是繞路了噻,其實還是要開到這裡來的。”
秦易點點頭,下了車,朝着這座祠堂走過去。
和現代都市的各種高樓相比,這座祠堂的高度實在是不夠看。但是當這座祠堂單獨地矗立在這裡,加上接近三米的大門,整座祠堂看上去還有點氣勢的。
“我記得梁先生說,他們家這個是明代傳下來的?”秦易摸了摸門邊的白漆,這油漆有點年頭了,但是絕對和明代的相差太遠。
“修過嘛。”那個跟着過來的人聲音洪亮地說道——小表叔介紹他姓謝。這位七十歲左右的老爺子以前是個村幹部,專門管土地方面的事情的,人人都叫他老謝頭。
這位老謝頭攤開滿是老繭的手掌掰着粗粗厚厚的手指算道:“五幾年燒過一次,七幾年又燒過一次,八幾年的時候小梁去美國讀書的時候才修了一下。”
委托他們的梁先生已經快六十歲了,在這位老謝頭口中也不過是“小梁”。
“你看你看,”老謝頭聲音洪亮,身子骨也有勁,他用力推開這門,指着上面的房梁,“那都是黑色的。”
秦易仰起頭來盯着那根目測需要兩人合抱的橫梁,上面的确是煙熏火燎的樣子。看來修繕的時候的确是塗了一層油,但是手法卻過于馬虎,已經有點脫漆了。
秦易先是草草看過祠堂的内設,而那些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無論是建築結構還是裡面的桌凳。
接着,秦易又繞到外面去看周圍的土地了。
她蹲下來,用手指的指腹摁了摁離祠堂不遠的土地,然後又用腳踩了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