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品誠隻是回辦公室拿份實驗報告。
人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腳步先被迫停了下來。
有人在裡面吵架,聲音還挺大的。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死,露出一條極小的縫,季品誠猶豫了幾秒要不要推開。
他沒有喜歡聽牆角的習慣,也讨厭面對這種場面,但考慮到實驗報告下午就要用到,他還是先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然後再伸出手推開。
門開的時候,裡面的聲音也在瞬間停了下來。
辦公室裡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季品誠的同事,天文學院的教授張峰,他臉上還有沒有消散的怒氣,在見到季品誠的刹那稍微收斂了些。
他皮笑肉不笑地沖季品誠打了聲招呼:“季教授。”
季品誠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語速也有點快:“我拿個報告,你們繼續。”
張峰是知道季品誠的,他為人冷淡,一向不喜歡多管閑事,除了必要的工作,哪怕在一個辦公室,他和同事之間也很少交流。
季品誠走向辦公桌的路被站在張峰對面的女人擋住,這個女人是背對着他的,個子很高。
他的嗅覺一向很靈敏,他聞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的煙味。
一種帶有玫瑰花香的煙味。
季品誠自己不抽煙,也讨厭煙味,這種混合着花香的煙味更是讓他覺得膩人。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麻煩讓一下。”
晏迎聽出了身後男人語氣的不耐煩,她沒有立馬讓路,而是回頭對上了季品誠的眼睛。
那是一雙沒什麼感情的眼睛,在銀框眼鏡的映射下,更襯托得像是墨玉,冷冰冰的,看久了會覺得幽深不見底。
空氣凝固了幾秒,季品誠的眉頭越皺越深。
晏迎彎彎唇角笑了笑,然後側身給季品誠讓出了一條道。
季品誠在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隻覺得她身上的玫瑰香煙味比之前更加濃烈了。
像是玫紅色的霧氣幻化成一條靈敏的鮮豔小蛇,從他扣好的襯衫袖口找到一絲縫隙鑽了進去。
那滋味侵略着他,讓他感到不快。
現在他隻想快點離開這裡。
晏迎一貫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她清楚地從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出了對自己的讨厭。
現在她自個也在氣頭上,連帶着對這間辦公室的人,都沒有什麼好感。
她對着張峰露出一個諷刺的笑,話裡話外卻直指季品誠。
“張教授,你們辦公室的風水是有什麼問題嗎,感覺裡面的人都煞氣好重啊。”
季品誠拿報告的手頓了一下,他雖然不太聽得懂彎彎繞繞的話,但也明白她是在說自己。
他感覺那隻爬進他衣服裡的小蛇,咬了他一口。
張峰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他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季品誠,害怕季品誠生氣。
季品誠的視線直接略過了他們,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無聊,季品誠在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翻了一個白眼。
晏迎側目,目送他的離開,眼神裡多了幾絲玩味。
張峰等季品誠走後把門關好,辦公室裡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比原來更壓抑了。
晏迎的視線轉移到張峰臉上,她挑眉,笑裡明顯藏刀:“你這邊這麼說?”
張峰咬了咬自己的後槽牙,他克制住自己心底的火氣,清了清嗓子道:“晏遠家長,你和我說的問題我都明白了,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行,”晏迎不再看他,但語氣比剛在還要強硬,“希望您真的可以處理好,要不然我下次再來,可沒那麼好說話。”
張峰冷哼一聲,算作回應。
晏迎走出辦公室之前還特意加了一句:“您也别想着給晏遠偷偷摸摸穿小鞋,要不然這事更加沒完。”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張峰才擡頭,沖着門的方向低聲罵了一句。
出了天文學院的大門,一陣冷風撲面吹來,晏迎才覺得舒服了點。
她呼出一口氣,想要平複一下心情。
晏遠坐在路邊長椅上一直焦急地等她出來,看到她迎風站立的身影,連忙向她小跑過來,嘴裡喊道:“姐,張教授他沒有為難你吧。”
晏迎咧嘴沖妹妹笑了笑,臉上神色輕松,像是處理好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沒有,你放心吧,姐姐肯定不會再讓這件事困擾你了。”
晏遠看着她的笑,突然有些心酸。
她抿着嘴,垂下眼睛小聲道:“又麻煩姐姐了。”
晏迎用拇指和中指圈起來,輕輕彈了一下晏遠的額頭:“再說這種客氣的傻話就要被姐姐打屁股了。”
晏遠“噗嗤”一聲笑了,她壓下心中的擔憂和焦慮,拉着晏迎的手晃了晃:“走啦姐姐,不是說今天晚上帶我去吃好吃的嗎?”
“走吧,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那就火鍋。”
當晏迎被妹妹拉着走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小腿有點疼,是踢門踢的。
踢的就是張峰辦公室的那扇門。
沒辦法,著名學者張峰教授太高高在上了,不肯見她這種小人物,也不願意解決實際發生的問題。
她隻好采用這種辦法。
當那扇門被晏迎一腳踹開的時候,她幾乎感受不到痛覺,她隻覺得心底有股火在燃燒。
張峰想要拿出手機打電話叫保安,她也手疾眼快地搶了過來,狠狠倒扣在桌面上。
手機屏幕碎沒碎晏迎不知道,但是她的手掌心在發麻。
晏遠見姐姐走在路上一直不說話,心裡有點發怵,她搖了搖姐姐的手:“姐,你在想什麼,還在想我的事情嗎,姐姐我...”
晏迎緩過神來,笑着牽緊了妹妹的手:“我在想啊,南城大學附近有沒有什麼好吃的火鍋店。”
“絕對有!姐姐你跟着我走就對了!”
晏遠推薦的火鍋店離南城大學也就兩百米的距離,還沒到飯點的高峰期,所以人不是很多,沒有要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