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遠下課的時候,給姐姐打了電話。
她一個人站在校門外等姐姐的車來,低頭看手機的功夫,一輛車就停在了她面前。
是一輛白色的敞篷跑車,非常拉風,吸引了來來往往很多人的目光。
駕駛坐上的年輕男人沖晏遠吹了一聲口哨:“遠遠,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晏遠現在見到他這張臉就覺得犯惡心,她抓緊了自己書包的肩帶,忍住了要罵他的沖動:“不用,張浩,你離我遠點。”
張浩笑了:“我還沒你牽過手呢,哪裡舍得離你遠點,遠遠你上車,我帶你去玩好玩的。”
晏遠不理會他,一直往前走,可是她每向前一步,張浩就把車往前開一點。
他就像是陰魂不散的惡魔,笑嘻嘻地凝視着她。
“遠遠,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姐找我爸爸有什麼用吧,親愛的寶貝你别天真了,你當初中生早戀被抓呢找個家長就有用了?”
晏遠很想拿書包當武器砸他腦袋,但真要打起來,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
張浩還在試圖“感化”她:“遠遠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我有的是錢,你要是做我女朋友,我讓你直接保研成為我爸的研究生,雖然以你的家庭我不可能娶你,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張浩話音剛落,就覺得有輛車撞上了自己的車尾,不是特别重的碰撞,但也讓他一個踉跄頭重重磕在了方向盤上。
張浩捂着自己的額頭,氣得重重錘了一下方向盤,他爆了一句粗口,猛地推開車門罵道:“眼瞎啊,就這麼直接撞上來了?”
晏迎沒有下車,隻是按下車窗對晏遠道:“小遠,上車回家吃飯。”
就在晏遠快速上車的那幾秒裡,張浩和晏迎對視。
依他的暴脾氣,他絕對是要再罵幾句的,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晏迎離開這裡。
但他現在像是個啞炮一樣,熄火了。
晏迎很美,她冷着臉看人的時候,美卻退而求其次成為了第二感覺。
第一感覺是狠。
一種讓張浩覺得,他要是再輕舉妄動,她真的會直接撞在自己身上的狠。
他的疼痛和怒氣混合在一起彙聚成沖動,可一觸碰到晏迎冰冷的眼神,就被短暫澆滅了。
晏迎沉默地開車,晏遠也沒有說話。
車内安靜了差不多七八分鐘之後,晏迎打開了車載音響,播放了一首舒緩的輕音樂。
她開口:“以後姐姐下班了會開車帶你回家,你要是沒課了就去學校圖書館自己寫作業看書,别亂跑。”
“好,姐姐。”晏遠連忙點頭答應。
晏迎覺得自己心跳在加速,總有種不安彌漫在心頭:“小遠,你自己多注意安全,有事随時打電話給姐姐。”
“放心吧姐姐,我的手機裡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的緊急聯系人。”
晏迎最讨厭啰嗦,但自己碰上晏遠的事情又忍不住多說幾句:“小遠,學校裡面相對安全些,但是你也盡量在人多的公共場合,不要走小路,不要在沒人的地方逗留。”
晏遠握緊自己的手:“嗯,姐姐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姐,”晏遠心裡其實很難受,“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總是給姐姐添麻煩,讓姐姐單位、家還有學校三頭跑,都是我的錯......”
晏迎搖頭笑了:“不,小遠,這怎麼可能是你的錯呢?”
她的聲音像是從春天的和煦退回到冬天的寒冷:“都是那個死纏爛打的混蛋的錯。”
晏遠歎了一口氣:“姐,幸好現在已經是大三了,再熬一年就大四出去實習了,可能那個時候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了。”
晏迎皺眉:“但願如此吧,就怕他一直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纏着。”
“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安全重要。”
“嗯好。”
晏遠倒在汽車靠墊上,聲音有氣無力:“姐,你說我隻是拒絕一個我不喜歡,而且還造謠我的壞人,為什麼好多人批判的卻是我?”
“趙芸、陳茜茜還有好多其他同學,尤其是我們班那幫男生,都覺得是我清高不知好歹。”
“姐姐你知道嗎,我們班有的男生甚至說,想替我成為女的去和張浩在一起,不用考研直接保研,研究生畢業之後和張浩研究生孩子去,一輩子榮華富貴不愁。”
“還有我們老師,我告訴他們張浩造我謠,他們居然一緻認為是我不知檢點。”
“在沒有和你打電話之前,姐姐我還想着我已經是成年人了,要自己努力解決問題,可是我去找張峰,他卻連辦公室的門都沒有讓我進。”
晏遠開始笑,笑着笑着就小聲地抽泣。
這幾天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的委屈,現在,在車内沉悶的空間裡,她終于流下了褪去麻木之後的眼淚。
晏迎沒有勸她堅強,也沒有讓她不要哭。
她覺得遇到這樣的事情,能哭着發洩出來,反而是好事。
她給妹妹遞去擦眼淚的紙巾,任由妹妹放肆地哭泣。
在妹妹抑制不住的抽泣裡,晏迎的一顆心,反而冷靜下來。
她想起小時候姐妹兩個相依為命,寒冬的驚雷天裡,她在被窩裡頭拍着妹妹的背,在她耳邊講老掉牙的童話故事。
故事裡所有的人都曆經磨難,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那會妹妹問她:“姐姐,這些都是真的嗎?”
她回答:“嗯,是真的,就像是到了春天天氣就會變暖和,長大之後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所以小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樣就能快點長大了。”
現在她們都長大了,虛假的童話故事不攻自破。
長大之後的世界并不完美,反而充滿艱險、醜惡與無法預料的災難。
“小遠。”晏迎開口,她的聲音很溫柔也很堅定。
“人性總是善于屈從财富、地位和權利,在他們眼裡,你拒絕了一條他們想走的捷徑,所以他們才會指責你批判你。”
“你有一天會承受不住壓力屈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