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品誠還是第一次到别人家做飯。
他脫下風衣外套挂在她家門口的木質衣架子上,然後提着菜去了廚房。
他們的衣服都挂在了木質的衣架子上。
夕陽的光透過窗戶照在衣架那塊,把她的皮衣照得發亮,他的風衣靠着她的皮衣,有風吹過,兩件衣服的衣擺短暫相貼又分開。
這個畫面是那樣違和,卻又那樣自然。
廚房的分工很明确,土豆和尖椒交給晏迎,殺好的雞和魚則是季品誠處理。
季品誠處理那條魚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穿圍裙。
他舉着濕漉漉的手,在廚房裡找圍裙在哪。
晏迎拿着一件新的圍裙走到他身後:“季老師,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季品誠看了一眼那件粉白色格子的HelloKitty圍裙,沉默地點了點頭。
晏迎笑了:“季老師你别嫌棄這個顔色和圖案,我家裡隻有這個了。”
季品誠别過頭,不理會她戲谑的笑容:“能用就行。”
那條處理了一半的魚,此刻安靜地躺在砧闆上,季品誠覺得它看熱鬧似得看自己。
他轉身走到水池邊上想要洗幹淨手穿圍裙,就在他打開水龍頭洗手的時候,晏迎走到了他背後。
她踮起腳尖想把圍裙挂在他的脖子上。
水龍頭裡的水還在流動,季品誠洗手的動作卻暫停了。
他聽見水流“嘩啦啦”的聲音,一點一點随着她的動作,充斥着他的耳道。
這聲音仿佛一場雨,落在他從沒有人踏足的世界裡。
季品誠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從某一刻開始,已經偏離了軌迹。
從踏進她的家門開始,從答應幫她做菜開始,從站在門裡面,通過電子屏足足看了她十分鐘開始。
或許更早......
他不應該和她有什麼交集有什麼接觸,不應該挨得這麼近。
他抗拒着這種不理智的情感,就像是小孩子因為牙疼不得不抗拒吃糖。
但是他的手卻沒有關掉水龍頭打斷她的動作,他張了張嘴,又沉默地閉上了。
他像是靜止一般,任那場誰也看不見的雨,把自己澆個濕透。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答案。
晏迎渾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思緒萬千,她在這麼近的距離裡,聞到了很多味道。
魚的腥味,尖椒的辛辣味,自己身上差不多散掉的香水味,以及他身上沐浴露的木質調味。
這些應該毫不相幹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變成連接她共他的一根線。
俗世裡的俗人,面對人最初始的情感,終不能幸免。
她冰涼的手指迅速經過他的頭發、耳垂和下巴,把圍裙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季品誠關掉了水龍頭,想要轉身去看她。
“别動,季老師,我給你把後面的圍裙帶子系起來。”
她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就像是地上掉了一個東西順手撿起來那麼自然。
在晏迎把兩根帶子打結的那幾秒裡,季品誠低下頭,痛恨自己剛剛翻湧的情緒。
不正常的隻是他而已。
他讨厭别人和他近距離的身體接觸,但剛剛她觸碰他時,他卻發現自己沒有強烈拒絕的想法。
他身體本能的反應是感受,他感受到她手指冰涼的像雨滴。
“系好啦。”
季品誠轉身和她對視,她看着他笑了一聲。
這笑容讓季品誠緊張起來,他怕她看出來...
“季老師,你穿這個圍裙居然還挺合适,沒我想象中的那麼有違和感。”
季品誠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晏迎别過目光不再看他,怕他再不好意思下去,就得拿外套跑路了。
之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安靜地忙手頭上的食材。
季品誠把老母雞炖在鍋中,轉頭用餘光看向晏迎。
她把新的圍裙給他了,自己穿了一件舊的粉紅色米老鼠圍裙。
她正在低頭把刨完皮的土豆削成絲,但明顯刀工不佳,土豆絲切得有點像土豆條。
季品誠走到她身邊,示意她把刀給他。
“你那邊都忙完啦?”晏迎驚訝他的效率。
“嗯,”他洗淨手接過菜刀,準備把她的土豆條重新加工一下,“都上鍋了,過一會就好。”
他們之間隻剩下砧闆上切土豆絲的聲音。
晏迎望向他的側臉,銀框眼鏡之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非常認真專注地把她切得歪七扭八的土豆條改刀成土豆絲。
晏迎别開自己的目光,下移到他指節分明的手上。
她注意到他的手背上,長着一顆黑色的小痣。
夕陽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把她的臉龐照耀得發紅,晏迎長久地盯着那顆小痣,仿佛是在對着它發問。
“我的土豆切得很差嗎?”
季品誠拿刀的手微微停頓,他“嗯”了一聲:“是有點不堪入目。”
晏迎挑眉:“季老師,你居然拿不堪入目來形容我的土豆絲?”
他沒有看她,唇角上揚回答道:“實話實說,而且你切得不是土豆絲,是土豆條。”
晏迎笑了笑:“好吧,你切得确實比我好,我甘拜下風。”
“你名字裡的ying是迎接的迎嗎?”
季品誠知道她叫yan ying,妹妹的名字既然叫晏遠,那麼對應起來,他猜測ying可能是迎接的迎,畢竟都是走字底。
晏迎聽到他這麼問,才發覺還沒有正式地向他介紹過自己。
“嗯,是迎接的迎,我和小遠的名字都是媽媽起的,是言笑晏晏,迎難而上,甯靜緻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