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不要傷心了,我不想看見你哭。”
季父把他包裝成了神童,獲得了一系列商業和名譽上的利用價值。
所以他偶爾也會扮演慈父的角色,比如接季品誠放學。
季品誠還清楚地記得那天,自己發了高燒。
但他由于内感受能力的缺乏,就算發高燒燒得滿臉通紅也一聲不吭。
在他的世界裡,他并不知道難受了是要表達不舒服的。
他沉默地坐上爸爸的車,直到回家被家裡的阿姨發現小臉通紅。
那天晚上,他聽到了爸爸媽媽在吵架。
“你接他回家的時候沒發現他發燒四十度了嗎?”
“他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句話不說,誰知道他生病了不舒服啊。”
“你根本沒有正眼看過他吧?”
“如果可以,你以為我想去做這種孩子的父親嗎?”
他一個人蜷縮在被子裡,額頭上還貼着退燒貼。
他就是從那個晚上,有點明白了“難過”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過就是哪怕心裡想不通為什麼會遭到責怪,眼淚也會不自覺地流淌下來。
他遇到晏迎之後,這份被壓抑的難過減輕了很多。
喚醒季品誠的,是張峰重重敲了敲他的桌子。
“季老師,下午在報告廳有個會,你也去。”
辦公室的明眼人都看出來季品誠不舒服,但張峰就是故意找不痛快。
這種無聊大會他明明可去可不去的,而且距離開會還有一個小時,幹什麼這麼早把人家叫起來。
季品誠擡頭沒有看他,拿起放在一邊的眼鏡戴上:“行,我知道了。”
他揉揉自己的眉心,沉默地打開電腦準備看一會文獻再去。
下午的會議比他想象中還要無聊和沒營養,季品誠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還是燙燙的,沒有退燒,不過也沒事,死不了。
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了“晏迎”這個名字。
她的頭像是一隻帶着貝雷帽的藍貓,表情拽拽的,和她居然有點像。
季品誠點開她的朋友圈,她沒有設置僅三天可見,他往下滑,發現她一天居然最少要發三條朋友圈。
有美食鮮花,有旅遊打卡,甚至是出差路上沿途的風景都會拍下來。
她還時不時會發張搞怪或者好看的自拍,配上文案“誠邀大家來欣賞女娲畢設。”
季品誠的唇角上揚,對上照片裡她那雙明亮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手機黑屏。
黑色的屏幕像是一面鏡子,他從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同于她的明媚燦爛,深沉得如一潭安靜的水。
那潭水常年寂寞,在别人眼裡看來,毫無波瀾。
現在,季品誠眸光微動,他的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她的倒影。
他不喜歡别人進入他的世界,但如果想要進來的人是晏迎,他隻會在她進入之前,告訴她那個世界并不好玩。
他怕自己的乏味趕走她,又怕自己沒有能力留住她。
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情讓季品誠直到開完會都沒有結束,他看上去一切都還好,可實際上,他昏昏沉沉地走路都有點發軟。
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桌子上多了一份熱的冰糖雪梨湯。
他有些茫然地問隔壁辦公桌的同事:“這是誰的,是不是送錯了?”
同事示意他去看外賣包裝上的單子:“這個是我拿外賣的時候順便幫你帶回來的,上面就是你的名字。”
季品誠仔細去看,上面确實寫着他的名字。
備注那一欄還寫着,愛吃甜,多加點糖謝謝。
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手機“叮”的一聲響起,是晏迎發來的消息。
“季老師,我給你點了冰糖雪梨,送到離你最近的東校門了,記得去拿一下。”
“已經拿到了,謝謝你。”
“你好點了嗎?”
季品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産生了軀體化反應,他在發抖。
此刻内心複雜的感情亂成毛線,各自拉扯成一團死結。
隻有她能解開,也隻有她或許還願意解開。
他又想起小時候發高燒那次,父親責怪他不舒服為什麼不表達出來。
難受了是要讓别人知道的。
季品誠一邊手抖一邊回複:“我沒有好一點,還是很難受。”
要是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不用做什麼,隻要在我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