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邀功了。
晏迎敷衍地點點頭:“挺好的,季少費心了。”
季磊謙有點煩她一口一個“季少”,但礙于場面上還有其他人在,他不好發作。
他不去理晏迎了,轉頭和南城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說話。
老總受寵若驚,陪着笑和季磊謙聊着。
晏迎正好落個清淨,專心吃菜。
中途有一次集體敬酒,季磊謙和每一個人碰杯。
他故意最後一個碰晏迎的杯子。
清脆一聲,玻璃高腳杯相碰,季磊謙偷偷看她的表情。
她仍舊是笑着的,并不在意他有心使的小把戲。
季磊謙一下子有種挫敗感,但這種挫敗感隻存在了幾秒,又被他心裡不服輸的征服欲所壓倒了。
他眼神低沉地掠過到她的眉眼,嘴角先揚了起來。
沒事,她遲早有一天得乖乖到他身邊來。
一頓飯,倒也正常,隻是尋常應酬,沒有晏迎想象中的狼穴虎窩。
沒人刻意刁難她,也沒人勸她喝酒。
季磊謙甚至又加了兩道她特别喜歡吃的菜。
飯局吃到最後,有人陸續告辭,走之前目光不約而同地停頓在晏迎身上幾秒,意味深長。
有人心裡暗暗羨慕,也有人轉身歎氣。
焉知非福,焉知非禍。
包廂裡隻留下了晏迎和季磊謙兩個人。
剛剛推杯換盞的吵鬧散去,時間靜默一般安靜。
晏迎從容吃完手上的橙子,擦了擦手,沒有起身告辭。
她知道,季磊謙肯定還有話要對她說。
來到這兒了,已經不是她說走就能走的了。
季磊謙拿了片西瓜遞給她:“挺甜的,嘗嘗?”
晏迎搖搖頭:“不用啦,我已經吃飽了。”
“嗯,剛剛确實吃了不少。”季磊謙抿嘴笑道。
晏迎沒說話,低頭抱着手臂,等他的下文。
和季品誠待久了,她也變得喜歡有話直接說了。
三分鐘,旁邊一點聲音也沒有,晏迎挑眉,擡眼向他看去,他不做聲,隻是撐着頭含笑望着她。
晏迎輕輕咳嗽一聲:“你别這樣看着我,我瘆得慌。”
“我有那麼恐怖嗎?”季磊謙裝模作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對自己長相的驕傲和滿意。
他長成這樣,無論在中國還是在外國留學那會,都很受女孩子歡迎,他可是相當有自信的。
晏迎笑着冷哼一聲。
季磊謙湊近她,沖她擡了擡下巴:“你要是覺得我長得不好看,那季品誠那邊,你怎麼那麼喜歡?我和他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是我們的臉,重合度高達百分之七十呢。”
聽到他提及季品誠,晏迎的心裡一緊,目光迅速聚焦在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上。
“你到底想幹什麼?”晏迎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冷靜的,可是她下意識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告訴季磊謙,她很在乎季品誠。
季磊謙收起臉上的笑容,他讨厭她現在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這場飯局她從頭到尾都從容應對,現在就為了一個季品誠,按耐不住了?
晏迎見他收起笑容不說話,她心裡更加沒有底了。
她看向他,壓低聲音,被迫溫和道:“你已經擁有了季家的一切,資源,金錢,權力還有愛,但是他…”
說到這裡,她居然沒有出息地微微哽住。
她迅速調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他什麼也沒有,他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他也不需要季家給他什麼,隻希望你們,可以放過他,給他平靜和自由。”
季磊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那雙好看的眼睛上,他看到裡面晶瑩的,濕潤的淚意。
而她強忍着不讓它落下來。
這玩意徹底溶解掉季磊謙最後的一點耐心。
他笑了笑,伸出手用指腹一側撫摸她的臉頰,晏迎側過頭,躲開了他的動作。
季磊謙也不生氣,他淡定起身:“走吧,一起出去散散步,你想讓我放過他,也得拿出誠意,不是嗎?”
今天江邊的風不大,江景倒是一如既往的璀璨好看。
兩個人并肩走着,外人眼裡,一對壁人,天造地設。
晏迎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着什麼藥,索性不去看他,把目光投向江邊漂泊的小船。
小船上的人,正坐在一起并肩看月亮。
季磊謙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我和他比,到底輸在哪兒?他到底有什麼好的?我比他差在哪裡了?”
“你之前肯定也有過其他女朋友吧,我和她們比,我又好在哪裡?”
季磊謙在她的話裡愣住,自己以前交往過的那些女友……
如果比樣貌,有冠軍小姐出身比她更加美麗的,如果比聰明才智,不乏常青藤名校畢業,學曆甩她一條街,如果比對他有助益,也有門當戶對,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
非要比的話,根本不用評估,勝負一目了然。
晏迎見他沉默,以為他想通了,她自顧自道:“所以季少你看,感情這東西是不能比的,你就算好他千倍萬倍又怎麼樣,我隻是喜歡他而已,不願意計較那些得失。”
“這種東西,你非要分輸赢,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這話緩緩道來,如同禅語,為季磊謙解惑。
季磊謙雙目放光,對了,自己以前那些前女友再好又怎麼樣,很多獨一無二的心動,都是她帶給他的。
他也隻要她。
想到這裡,季磊謙的心情又重新舒暢。
他停下腳步,站在了她的對面。
昏暗的路燈映照在他們的臉上,夜空如黑色幕布,江邊時不時傳來潮水拍岸聲。
那路燈的光影一晃一晃,讓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月色朦胧裡,要是不仔細看,真的會把他認成季品誠。
他向她走近一步,晏迎沒有退後,而是借着路燈微弱的光,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樣。
他的聲音和遠處傳來的潮水聲混合在一起,像是一隻濕漉漉的大手,一下子捏緊了晏迎的心髒。
“晏迎,你說,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後,還會堅定地選擇你嗎?”
混亂的記憶如同成為死結的亂麻,将她的呼吸悶住,晏迎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機械般地發出聲音,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在問他:“什麼事情?”
季磊謙很滿意她的裝傻,又心疼她此刻煞白的臉色。
他不願意說得詳細,隻是言簡意赅地提醒她:“十二年前,你被寄養在你叔叔嬸嬸家發生的事情。”
晏迎沉默良久,突然笑了一聲,她擡起頭,和天上一輪明月對望。
那天也是這樣圓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