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着喊了一聲:“小遠!”
無人應答。
“張浩,你個鼈孫,我來了,我妹妹人呢!”
沒看見晏遠,晏迎又開始試着尋找張浩。
她被工廠裡的灰塵嗆得咳嗽,又往裡面走進幾步,她看到了一個人躺在了地上。
當手電筒的光亮清晰地照到那個人臉上時,晏迎愣住。
地上昏迷不醒的不是别人,正是張浩。
晏迎的大腦一下子停機了,就在這時,她手電打在地上光裡,有一道影子出現在了她身後。
她背後有人。
晏迎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就被人用一塊濕毛巾捂住了口鼻。
毛巾裡有迷藥,她口鼻吸入的那一刻,瞳孔渙散,随後逐漸失去了知覺。
在她喪失意識的最後幾秒裡,她的腦子裡出現了季品誠的模樣。
他站在一片很溫暖的地方,沖她淺淺微笑,他溫柔的眼神像是在說,晏迎,你快點過來。
來我身邊,我們永遠不分開。
她踏過被冰雪堆積的長街,一步步奔跑到有他在的春光裡,被他擁抱入懷。
太溫暖了,所以她漸漸閉上了眼睛。
警車“嗚嗚”的鳴笛聲響起,警察被廢棄的工廠找了一個遍,也隻找到昏迷的張浩。
晏迎的車還停在工廠門口,但她徹底消失不見了。
季品誠從科研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五個來自晏遠的未接電話。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他連忙撥打了過去,内心無端焦灼,隐隐不安,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電話過了很久才接通。
“喂,晏遠,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晏遠的哭腔:“不好了姐夫,姐姐失蹤了,我現在在南城派出所,電話裡說不清楚,你快點來吧。”
季品誠覺得自己此刻的心髒停止了跳動,鼻子也無法呼吸,隻有嘴巴在麻木地說話:“好。”
關掉電話,他邁開步子,卻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腿在發軟。
到了派出所,季品誠冷靜地聽完了前因後果。
張浩隻是偷了晏遠的手機想把晏迎喊過去吓吓她,再收拾一頓。
可有人在晏迎來之前,從後面迷暈了他。
他沒有看清那個人的模樣。
他哆哆嗦嗦地說完這些話之後,不敢看季品誠的眼睛。
季品誠也曾經是他的老師,本來就有威懾力,現在像刀子一樣的目光恨不得活剮了他。
張浩都快要哭了:“ 警察同志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我真沒用其他同夥,我爸媽那邊什麼也不知道,不信你們可以去查,要是有同夥我也不會被莫名其妙迷暈啊!”
季品誠仔細觀察過他,他不是一個可以藏得住事的人,他沒有在撒謊。
但正因為這樣,案件陷入了困境。
工廠附近都是荒野,并沒有完善的監控系統。
警察隻能安慰他們:“已經立案了,會竭盡全力去偵察,家屬在這裡幹着急也不是事,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新情況和新進展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季品誠點點頭,扶住已經哭脫力的晏遠:“走吧,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正常上學,别讓我還要分心在你身上。晏遠,你相信我,我會想辦法去解決的。”
他的心裡此刻有一團火正在燃燒。
“我比誰都希望她可以平安回來。”
晏遠哭得斷斷續續:“季老師…都怪我,要不是我的手機被偷了,姐姐也不會因為找我失蹤的。”
季品誠覺得她和她姐姐一樣傻,他耐心安慰道:“怎麼可能怪你呢,你也是受害者,晏遠,不要多想了,我和你保證,肯定會找到她。”
把晏遠送回家,季品誠也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阿比歡快地搖着尾巴出來迎接他,但看到隻有他一個人回來,疑惑地歪着頭,大聲“汪”了一聲。
它站在門口,東張西望找着晏迎。
季品誠蹲下來,沉默地把阿比抱了回來,輕輕關上了門。
阿比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甘心地“嗷嗚”一聲。
季品誠抱着阿比,呆呆站在客廳中央。
家裡茶幾上的果盤裡,放着她昨天買回來的橙子。
餐桌的玻璃花瓶上的郁金香也被她重新換過了水,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開得明豔美麗。
她的時尚雜志和他的專業書疊放在一起,旁邊是記錄設計靈感的筆記本和他們的情侶杯子。
那套情侶杯是兩個抱在在一起的小梨子,寓意是永不分離。
衛生間裡他們的牙刷毛巾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季品誠伸手,把她梳妝台上倒掉的口紅扶正。
卧室裡,她今天起床匆忙,沒有來得及疊被子,兩隻公仔玩偶也沒有放好,被埋在了被子下面。
季品誠把被子疊好,把被子裡面的兩隻兔子玩偶解救出來,放在了一邊。
他麻木地做着這些無意義的事情,麻木地洗漱,麻木地再次走進卧室,麻木地接受房子裡的一切都變得安靜。
以前這種寂靜無聲的日子他不是沒有經曆過,但現在這份寂靜,卻讓他覺得可怕。
沒有人笑意盈盈地抱住他和他絮絮叨叨分享着一天發生的趣事,沒有人吻吻他的眉眼,問他今天開不開心,過得怎麼樣?
牆上挂鐘傳來的滴答聲在告訴他,他已經一個人枯坐許久,時間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而她生死未蔔。
季品誠無法再容忍下去,他起身打開角落處的櫃子,找出那瓶已經積灰的藥。
他也不管這瓶藥有沒有過期,随手倒了幾顆直接吞入腹中。
這是讓穩定情緒的藥物,和鎮定劑沒什麼區别。
但自從認識她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
藥物的幹噎感和心裡積壓的難受讓他産生了嘔吐的感覺,幸好他今天腹内空空,撐在地闆上什麼也吐不出來。
季品誠扶着桌子起身的時候,聽到了外面響起了下雨的聲音。
淅淅瀝瀝,将世界澆個濕透。
那雨好似冰冰涼涼地流淌在了他的臉上……
他用手往臉上一抹,才發現不是雨,是眼淚。
在他靈魂被抽走,隻留下一具軀殼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