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們三人一行逆着人流往街尾走去。
還未等走到那間茶肆,遠遠便看到阿水正在店門附近徘徊,似乎在尋什麼人。
謝知渝與她對視上的那一刻,阿水立馬急匆匆的擠開人群朝她跑來。
“女公子!”她氣喘籲籲跑到她的面前,“這個給你。”她伸出手裡緊緊握着的物什。
謝知渝低頭一看,是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枚銀錠。
“這個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近看才發現她眼睛還腫着。
謝知渝沒接,她說:“不是白給你的,我确有要事找你幫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想向你打聽些消息,可以嗎?”
阿水先是一一打量了他們三人,又謹慎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似在确認一些什麼,最後才猶豫的點了點頭:“女公子你們跟我來吧。”
明明也沒有過多久,但她的店外不知為何都沒有人了,灰色布帛的小棚上面還缺了個大洞,桌椅全都被收起來堆到一邊,看起來像是剛經曆了一些什麼不好的事。
阿水将他們迎進了裡屋,把門口寫着打烊的牌子翻了過來,關好門,才走了回來。
那名叫阿承的男子正坐在桌前,他面前放着的是織毛線的木籃,裡面有好幾個毛線球,隻有粉色和白色兩個色系。
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的手指很靈活熟練的在織着什麼東西。
謝知渝他們并沒有立刻坐下,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他身上。
聽到“吱嘎”的關門聲,阿承停下手中的方向,循着關門聲的方向溫柔的笑道:“阿水,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看向他的時候,她被生活折磨的甚是疲憊的臉還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宋泠撩起眼簾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眸中無波無瀾,又把視線落回了謝知渝的身上。
結果發現她還在看着那個男子。
他的眸光微冷,唇角也漸漸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又看别人了,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由于他情緒的起伏,皮膚底下的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有抹血色在他瞳孔短暫浮現但很快又被不動聲色的壓下。
喉頭一陣腥甜,又被他咬着牙關硬生生咽下。
與她有關的所有,宋泠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格外關注。
哪怕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他還是改不了。
以前她不在的時候,修煉蠱術和自虐是他為數不多消磨時間的方式。
他不怕疼,比起這些外在的痛苦,哪裡比的上親眼看見她死在他面前的萬分之一。
她為了救他曾受過很嚴重的傷,他為了強行留下她,不得已悄悄對她用了他的本命蠱。
他的本命蠱是生死情蠱,是通過靈魂綁定的生死契。
他把母蠱下在了她的身上,而他選擇了子蠱。
隻是生死情蠱是建立在兩情相悅之悅上,而他是強制催動。
一旦母蠱承載者靈魂破碎,灰飛煙滅,他亦然;自那之後,每月的9号,他會受到自己本命蠱的強烈反噬,其折磨程度不亞于抽筋扒骨,随着他修為的精進,反噬強度隻增不減。
直到尋回她之後,他後來發作不再隻限于固定的日期,隻要他情緒起伏波動比較大,反噬也會随之而來。
江慕也一直在後面打量宋泠,他從沒有見過這位叫做宋泠的少年,前世的她身邊也沒有這一号人物。
但她消失了那五年裡,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也年輕過,按照宋泠這般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年怎樣都該是那種對新鮮事物産生好奇心的年紀,他對周遭喧嚣卻置若罔聞,除了與他對視的那一刻分了短暫的目光給他,其餘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以說是一直盯着她的那種,生怕一個沒看住,她就不見了。
隻是,宋泠可能不知道,她一直以來都不喜歡束縛,更不會為一個人去停留。
“女公子,這邊請坐吧。”婦人邀他們在另外一張桌子座下。
“阿水,來客人了嗎?”阿承看起來想起身,他摸索着将織了一半的圍巾放了回去,婦人連忙過去将他按下:“是剛剛救了你的那位女公子,不是他們,你就别瞎操心了,那些破事我都能解決。”
阿承依言坐下,憑着感覺朝他們的方向拱手行禮:“女公子,今日救命之恩,顧承在此謝過。”
“舉手之勞,不必介懷。”謝知渝淡聲開口,走到桌旁坐下。
正方形的木桌,江慕坐在了她左手邊的長椅上,按照正常道理來講,宋泠該坐她的右手邊,婦人坐她對面剛好。
結果全部人都坐下了,就他還沒過來。
“宋泠。”
她的語氣帶着幾不可聞的輕歎,卻沒有絲毫不耐。
宋泠終于回神,努力緩了神色,才走過去。
随着他的走動,他腕間的鈴铛“叮鈴叮鈴”的響起清脆的鈴音。
聲音在她背後倏爾停下。
“坐。”她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