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兒。”趙屹說。
“冷你不多穿點兒？”宋多喬說。
趙屹本來想說羽絨服又醜又臃腫，但是看到宋多喬長到小腿肚的羽絨服又把話咽了下去，
“習慣了，大衣不是我風格，羽絨服穿着太熱。”
宋多喬沒說話。
兩人一路上了六樓，趙屹趴在欄杆邊往下看，“你說這些人是商量好往一個方向轉的嗎，你看，都是順時針。”
宋多喬湊過去看了一眼，又轉身回教室裡搬了個凳子出來，趙屹有學有樣跟着她也搬了個出來。
“嬌姐應該有學習計劃嗎？”趙屹拿着資料問。
宋多喬看了他一眼，“一天一章。”
“這麼少嗎，我還以為學霸的學習能力是一天整完一本書。”趙屹說。
“你說的那是神，”宋多喬看着他，“馬原題多，一章就夠背的了。”
宋多喬記憶力還行，但是思政課也不太敢考試前幾天才開始準備，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擅長臨時抱佛腳型。
“嬌姐，咱們來比賽吧，比誰背完的快，輸了的請宵夜，”趙屹看着她，“怎麼樣？”
“不比。”宋多喬想也沒想就說。
“那我赢了也請你吃宵夜。”趙屹說。
“我又不閑。”宋多喬覺得自己看人還是太片面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着趙屹也不像話這麼多的人。
趙屹打了個響指，“爽快點兒，來不來？”
宋多喬和他對視了一會兒，“食堂三樓的啵啵魚。”
趙屹沖她笑了下，“好的呢。”
宋多喬不喜歡邊走邊背，繞來繞去容易暈，趙屹也沒站起來背，宋多喬瞅了他幾眼，也沒動嘴出聲，眼睛上上下下轉的倒是挺快。她小轉回頭來，繼續小聲背。
還背剩兩題的時候，宋多喬站起來動了下脖子，趙屹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很專注的狀态，中午的補覺沒起多大用，還是困，她去接了兩杯咖啡過來。
過來的時候趙屹又趴在欄杆上了，指了指樓下，“二樓變成逆時針轉了。”
宋多喬把咖啡遞給他。
“謝謝，”趙屹看了一眼，沒接，“但是我一喝咖啡就胃疼。”
“能喝茶嗎？”宋多喬說，老媽也是這樣，對咖啡因很敏感，沾一點兒就胃疼，不過宋多喬倒是沒什麼感覺，喝多了就是睡不着而已。
“能喝點兒，”趙屹說，“但是不能空腹喝。”
宋多喬把一杯放在凳子旁邊，端着另外一杯也趴到了欄杆邊，每層都有和他們一樣學累了趴欄杆上休息的人。
宋多喬有些感慨：“這大概是一年裡面清潔阿姨唯一不用擦欄杆的時候了，我們趴上邊蹭蹭就噌亮了。”
這麼趴了有個幾分鐘，宋多喬覺得挺傻逼的。
“接着來吧。”宋多喬轉過頭對趙屹說。
趙屹轉眼看着宋多喬：“接着背嗎？”
“難不成接着擦欄杆麼？”宋多喬看了一眼趙屹說。
趙屹偏頭笑了笑：“我背完了。”
宋多喬有些震驚地看着他。
“不信你可以抽題。”趙屹轉身靠在欄杆上。
宋多喬還是看着趙屹：“第四題：怎樣從實踐出發理解社會的本質。”
她不是不信，相反，她一直都覺得趙屹是個挺聰明的人，但她就是想看下确認下，特别是思政題，瞬時記憶可能挺快，但背過不到五分鐘就能混起來。
“第一點，馬克思從實踐出發去揭示社會的本質，指出……”趙屹回到凳子上坐下來，宋多喬跟着他的聲音想第二點，概要能回憶起來，但是還是記不太清了，她拿起複習資料看。
“……時間構成了社會發展的動力，改造社會的實踐推動着社會曆史的變遷和進步。”趙屹的聲音很連貫，中間連卡殼都沒有，“完了，還抽别的題嗎？”
一個字沒差。
宋多喬走到他面前，挑了下眉看着他：“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跟我炫技來着，怪不得說要比賽。”
趙屹笑了笑，“那我不也就隻能炫炫這個了麼。”
“你怎麼不學法學去，就你這記憶力，這嘴，那不是正适合？”宋多喬問。
趙屹歎了口氣，“哪個學校的法學專業也不收單招進的學生啊。”
宋多喬默了兩秒，“……好吧。”
每次到這種時候，她就會覺得自己語言功能失調，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什麼有用的話，沒用的安慰也憋不出。
“走吧。”趙屹轉過來看着宋多喬說。
“走？去哪兒？”宋多喬問。
“啵啵魚去！”趙屹說。
宋多喬揚了揚手裡的複習資料，“我還沒背完。”
“要不明天……”趙屹說。
“不行，今天必須背完。”宋多喬說。
“啵啵魚幾點關門？”趙屹說打開手機屏幕看了下時間，“現在八點二十了都，再過一會兒該吃不上了。”
“十點才關，時間夠。”宋多喬低頭看了眼資料。
“好的呢嬌姐，那您趕緊背，我火速閉嘴。”趙屹比了個閉嘴的手勢。
最後兩個題宋多喬其實沒背多久，但是發覺自己前邊兒忘了點兒她又回頭複習了下。趙屹就一直擱欄杆上趴着，姿勢都沒怎麼換，盯着三樓發呆，宋多喬背完過去叫了他三四聲他都沒半點兒反應，隻好拍下了他的肩膀。
“你這都入定了吧？”宋多喬忍不住朝他剛才盯的地方看了下，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趙屹從耳朵上拽下來隻藍牙耳機：“你剛說什麼？”
他頭發長過耳朵很多，宋多喬剛才根本沒看到耳機。
“你頭發留多長時間了？”宋多喬看着他說。
“我想想……”趙屹把另外一隻耳機也拽下來說，“國慶見了次托尼老師好像就沒剪過了。”
“三個月才留這麼點兒？”宋多喬比劃了下長度。
“三個月本來就隻能留這麼長，”趙屹看了看宋多喬快要到腰長的頭發“你呢，你這長度沒個兩三年幾天也養不出來吧。”
“不知道，一直都差不多這長度，長了就修掉點兒。”宋多喬說。
“哦，”趙屹說，“怪不得你連三個月長多長頭發都不知道，那你想的東西挺少。”
“什麼？”宋多喬皺着眉問，實在不能明白這奇葩的結論是從哪裡得出來的。
“人閑養指甲，心閑養頭發。”趙屹偏過頭說。
“誰……”宋多喬張了張嘴。
趙屹看向她：“我媽說的。”
“不準，我想的東西可多的，”宋多喬指了指在牆角的環保袋，“别的不說，現在我就能想到你的甜水兒可以喝了，還能想到你要是現在不喝，一會兒你拎着出去又會凍上，以這個樓到食堂的距離，會凍的很結實，并且能想到最後結果，就是你今天白費勁兒拿過來。”
趙屹笑了兩聲，走過去蹲着翻騰了會兒，拿出來兩瓶，滴遞了一瓶給宋多喬。
本來這麼冷的天兒，宋多喬一般不喝涼的，但是下午的雞排飯有點兒鹹，剛還背了書，又不想再喝咖啡了，所以看了兩眼之後她還是接過來打開喝了兩口。
“好喝嗎？”趙屹問。
“還行。”宋多喬說。
“什麼？”趙屹說，“居然隻是還行，我命令你說好喝。”
宋多喬看了他一眼：“無聊，本來就是還行，三五塊錢一瓶的飲料，糖精摻色素的味道，我嘗着都差不多。”
“嬌姐想喝點不一樣不？”趙屹又靠在了欄杆上。
宋多喬看了看他搭在上邊的手指頭，白，細，長，指節明晰，看着挺有男性力量，“難不成你家裡邊有八二年珍藏的拉菲？”
趙屹笑了笑，打了個響指，“霍，專業第一就是聰明，不過不是八二年的，哪一年的不知道，我朋友從日本給帶的，說度數，口感啥的挺适合女孩兒喝，我到現在還沒送出去呢，就送給嬌姐您嘗嘗吧。”
“那也不能是珍藏的八二年飲料，那早過期了，”宋多喬說“你再存存送别人吧，我平時不怎麼喝酒，這酒送我可惜了，我也嘗不出它的好。”
她就偶爾和幾個室友去酒吧酒館坐坐，喝的也少，還沒喝醉過。
“留着我都要給忘了，那多浪費啊，我可是勤儉節約的好孩子，還是今天給你吧。”趙屹用食指關節敲了敲喝空的罐頭瓶，沖着離得挺遠的垃圾桶一扔。
投得還挺準。
“你自己留着喝啊。”宋多喬把眼神從趙屹手上轉到臉上說。
“度數太低，我不喝。”趙屹說，今晚回去的時候我給你拿吧。”
宋多喬沒再拒絕，“那行吧，謝謝了。”
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了趙屹的哪根弦，他樂了一通兒。
宋多喬沒明白，覺得莫名其妙：“笑個屁。”
“這‘謝謝’聽着就順耳。”趙屹說。
宋多喬看了他一眼，“愛聽就買個複讀機，我給你錄，天天播。”
“好主意，我同意了。”趙屹點點頭。
“有病。”宋多喬說，除了這句話，有時候她找不出第二句話來形容趙屹的幼稚和無聊。
“不扯了，嬌姐我們走吧，這樓待着悶得慌。”趙屹拍了拍衣服說。
宋多喬轉身邊收拾東西邊說：“我看你趴欄杆趴得還挺歡，沒看出來累。”
樓梯裡的感應燈壞得差不多了，總共就六層，就有四層都壞了，宋多喬把手機的手電筒模式開了照着。
趙屹和她并排走着，“你每天都來自習嗎？”
宋多喬想了想：“也不是每天吧，有作業就來寫會兒，夏天太熱也不出來，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新校區這邊兒還沒老校區條件行，空調都沒有。”
趙屹笑了笑：“北方條件就這樣，和你們江浙滬那一代沒法兒比，忍着點兒吧，誰讓你沒事兒跑這兒來，正經也就熱七月那一個月。”
“……啊。”宋多喬歎了口氣。
啵啵魚人還很多，紅紅火火很熱鬧，學校食堂就這麼大點兒，走哪兒碰到認識的人，進門那桌是她們班的幾個男生，雖然一點兒都不熟，但是幾個人都盯着她看。
應該說是盯着她和趙屹看，宋多喬和他們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送了張菜單上來，宋多喬給趙屹推了過去，他又給推了回來，“你點。”
宋多喬沒看菜單，“能吃辣麼？”
“不大能，稍微有點兒行，太辣吃不了。”趙屹說。
“要一個酸辣雙鍋，微辣就行，再來五元的米飯。”宋多喬
轉頭和服務員說。
“飲料需要嗎？”服務員在菜單上邊勾邊問。
宋多喬看了看趙屹，他搖了搖頭。
“拿兩瓶礦泉水就行。”宋多喬說。
宋多喬覺着有點兒熱，就把羽絨服給脫了抱着，趙屹看了眼，“我說你這羽絨服得有四斤了吧？”
“不到吧，宋多喬說，“我舍友，就馬原坐我旁邊那個，叫方天琳，我和她一起買的羽絨服，她的那件兒含絨量比我的高，上次她說脫了衣服上稱少了快四斤，那我的應該比她的還輕點兒，我說你們滑闆的是不是都穿這麼少？上次看那個馬賽……馬賽克也是穿這麼少。”
“穿多了累贅，不容易做動作，”趙屹笑了笑，“還有個原因，不過不包括我，你也熟悉，就是風度和溫度不可兼得。”
“嗯？”宋多喬看着他，“為什麼不包括你？”
“因為擱别人那兒是臭美，我是真不怕冷。”趙屹說。
“那您屬實人上人了啊。”宋多喬說。
“嗯呢，”趙屹挑了下眉，“這才幾天，嬌姐就看穿我的本質屬性了，那我允許你也做人上人吧。”
宋多喬樂了，“算了吧，你允許的人上人我不敢做呢，還是縮角落繼續當我的鼠人吧。”
趙屹擰着眉頭拍了下桌子，“這我可就不允許了，就你這麼聰明美麗大方，那能是鼠人？能？”
“差不多得了，”宋多喬笑了半天兒之後強行停下說，“停止陰陽怪氣。”
趙屹點了根煙，比了個ok的手勢，宋多喬說得沒錯，他習慣了，習慣陰陽怪氣，他這些年處的朋友，處的圈子裡都是這樣的人。
按趙立仁，就是成天和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混一塊兒，遲早要廢。
什麼是不是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呢？
趙屹看了眼正在玩手機的宋多喬，“玩遊戲呢？”
宋多喬擡頭瞅了下他，“不玩，什麼遊戲都不玩。”
“怕玩物喪志？”趙屹笑了下問。
宋多喬歎了口氣，“我倒是想體驗下玩物喪志，我連植物大戰僵屍都打不通關的人，玩什麼遊戲都喪不了志。”
“真的？”趙屹看着宋多喬說。
“嗯。”宋多喬應了一聲。
“對不起我要笑了。”趙屹忍着笑意說。
“我允許了。”宋多喬回了句。
她确實什麼遊戲都不玩，覺得沒什麼意思，主要還是打不好，被人罵自己也玩的不開心，閑下來就是看劇她也不樂意去打遊戲。
趙屹樂完了之後又接着說，“那是你沒遊戲體驗，等哪兒天兒我帶你玩一把，你就說不定就愛玩了。”
宋多喬還是興趣不大，“行吧。”
估計是人太多了，菜很久都沒上來，兩人倒不是啊怎麼餓，就是怕一會兒學校門關了出不去。
宋多喬過去催了一次，又過了快十分鐘才給上上來。
秉着速戰速決的選擇，吃飯的時候兩人默契地都沒怎麼說話。
兩人剛從校門口跨出去，守門的大爺就鎖門了，宋多喬呼了口氣，“慢兩步今天你就得睡學校馬路了。”
趙屹笑了笑，伸手往旁邊的圍牆指了下，“我能翻牆，籃球場旁邊有一塊兒沒倒刺。”
“嗯。”宋多喬沒多大反應，翻牆這種事兒放趙屹這人身上确實沒什麼稀奇的。
走了兩步之後她又覺得有點兒不大對勁兒，看了趙屹一眼“你從老校區過來加起來還不到十天……又不住學校，而且又不是上高中，遲到也能從大門進，你怎麼知道籃球場那邊兒能翻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