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胭丢了道符出去,這是位高人贈與的靈符,說是緊急情況下可以保命,因傷害力極強,也隻能在命懸一線之際才可使用。
那靈符撞上黑葫蘆的腰,如紙片貼在銅鐵上,輕飄飄地又落下。
黑葫蘆彎腰撿起符咒,面色一變,擡頭時的臉色陰暗,“小姑娘,你身上的好東西不少啊,大爺差點就被你弄死了。”
可是……沒有……沒有任何作用!!
何雨胭驚懼地看着靈咒被捏成紙團,眼淚從眼角滑落,她要和這無名少年一起死在這裡了……
很輕的聲響,她身旁的少年穩住身形,她擡頭看見他尖尖的下巴,不耐煩的眼神,唯獨沒有的是恐懼和慌亂。
黑葫蘆的靈鞭再次要甩出去,卻被白皙染血的手抓住,力道之強,根本抽不回來。
亡命之徒往往對生死的嗅覺極其敏感,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占琴落,“你不是——靈力被——”
不對,他的靈力并沒有恢複。
黑葫蘆發了狠勁地抽回靈鞭,他不能自亂陣腳。
“沒入宗的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黑葫蘆強笑道:“拿了我的靈器有什麼用?再厲害的邪修,沒靈力也就是個廢物。”
肉眼可見黑葫蘆的靈鞭微微顫動,藏不住的怯意,他強穩住自己,氣沉丹田地運力。
就算眼前的少年能突破靈力限制,也根本傷不了他,因為——
他被少年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的眼眸漆黑,睨着人的眼神藏着目空一切的冰涼。
占琴落聲音淡淡:“沒有靈力也多得是辦法。”
他勾唇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笑意,黑葫蘆驚懼得失了神。
靈鞭一瞬從手中飛出,他還沒反應過來,“啪”得一聲巨響,靈鞭打在地上的積水中,水潭的波紋散開。
黑葫蘆的臉裂開個巨大的縫!
何雨胭這才發現,地上積聚的水潭上竟然沒有高大男人的身影,他真身在其他地方,或許正在水裡!
結合他剛才的話,他正是因為忌憚少年的未知力量,才選擇藏真身在水裡 ,這招鮮有人用因緻死率太高,他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水中聯結一旦被破壞,斷了通道,藏匿的真身就永遠鎖在黑暗裡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話未說完,人就裂成了一堆土塊,四四方方地散落一地。
死了人的寂靜,何雨胭沿着牆向下滑,後怕地大口喘氣。
連雨何時停了她也不清楚,隻覺得渾身黏膩又濕,又驚又怕。
她的手掙紮着扶着牆尋找支點,手指都快挖進牆縫裡,才有平穩落地的感覺。
大眼睛後怕地盯着自燃冒煙的土塊,她是不是差一點 ……也要變成這樣……
人在恐懼至極的時候,總會向往有安全感的地方。
何雨胭扭頭,看向少年,卻見他淡定異常勾下矮樹上的落葉,以葉片上的雨水沖淨手上的血污,像是很嫌棄方才那人身上濺出的血。
淡漠得如同是尋常人路過問了路,而不是經曆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搏鬥。
料峭春寒吹起他淩亂的外衣,割裂的布料下隐隐見薄薄肌膚,綻開傷口流着血。
連嫌棄的神态都好看極了,俊美的側臉,漂亮異常的五官,透着股妖孽氣息,抓人得不得了,何雨胭甚至反思,她方才如得出他純淨如雪的結論。
許是打量得久了,少年偏頭要朝她的方向看來。
何雨胭迅速低下頭扭了扭手,不敢看他,又覺得自己的舉動奇怪,穩了穩心神才敢看望過去。
疏離無聲的視線像在詢問,她怎麼還不走。
何雨胭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驚魂未定的哽咽。
她眼角還閃着淚花,仍笑着說,“我不像其他人那樣會歧視邪修,你可以放心。”
她認真地對視少年,“我也不會讓救命恩人就這樣被抑制靈力而死——”
“不用。”
少年打斷她的話,聲色漠然。
他身上,方才被靈鞭割裂開的肌膚恢複,幾乎是一眨眼的事,由手臂開始的治愈靈力纏繞在少年身上,以極快的速度自愈。
何雨胭知道天生适合修邪修的人,極其天賦的自愈能力,第一次親眼所見仍然震撼不已。
那他如何搞得自己如此狼狽?
疑問的念想剛動,見少年抽出小刀,劃在堅硬的手臂上,光滑細膩的肌膚上赫然出現三寸長的刀口,鮮紅的血順着指尖下流。
何雨胭看得膽戰心驚,遍地生寒。
少年剛剛恢複血色的唇色,蒼白如雪。
片刻工夫,他整個人纖弱如輕薄紙片,風一吹就會随風散去。
何雨胭一下子明白了,少年自愈靈力被壓抑的原因。
是他自己……
邪修的自愈能力神奇,在生命危急時恢複得越快,是自我保護的一種。
剛經曆的殘忍争鬥顯然激發了他的自愈系統,被禁锢的靈力也突破開來,瘋狂地想要修複這具身體,可少年皺着眉,又在手臂上剜了一刀。
自愈、破壞、鮮血。
他像是不滿意,微蹙着眉,冰涼的手劃下一痕接着一痕。
何雨胭覺得他像極了一味毒藥,又覺得他唇色豔靡時更像朵巨大的毒花。
血順着白皙的手往下流,似乎是達到他想要的效果了,少年丢開了刀,任憑濕漉漉的墨發垂在頸側,表現得疏離淡漠,懶懶地倚靠着牆閉眼小憩。
她忽然發現,在看不見那雙清澈溫潤的眼眸時,少年渾身上下散發着詭異的刺痛感,慵懶,随性,不可接近,如同在一具美豔皮囊底下塞着無情殘忍的本性,不會痛也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感知。
何雨胭抓了抓膝蓋,果然她從醫的年限還不夠……
她踉跄地起身,扶着牆往外走。
邪修不是她這般普通人該接觸的。
她頭一回對自己想要加入清泉宗一事産生動搖……
往外走出幾步,吵嚷熟悉的街道就在面前,隻要再往前一步,她就将回到平靜無波的現實生活裡。
“……”
等何雨胭反應過來時,她已經重新站在少年面前。
少年慵懶地挨着牆,睡容恬靜。
“你在等人嗎?”
“……”
何雨胭盯着他纖長漂亮的睫毛,鼓起勇氣地小聲問:
“要不要去藥鋪裡等?”
“也在附近,三樓可以看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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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枝漣的弟子啊?難怪這麼能跑。”
在司嫣兮面前,一字排開的騎軍團團将她圍住。
司嫣兮看着為首的人下了馬,傲視她腳上被纏住的靈線,“别掙紮了。這玩意兒就是司枝漣來了,也得耗上一段時間才掙脫得開。”
“……”
怎麼說呢,她運氣真好。
過去隻在慶典時能見到的,十二門主旗下,被蘭衣煙認定為最風騷最強但也最沒禮貌的的精銳部隊,在她面前排排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