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樹葉沙沙地響着,杜潤青心裡思緒紛雜,聽了這話越發恍惚。
大姐還真就把這樁婚事拒了。
她真的憑着自己辦到了,連父親、外祖母和邵家都沒能攔得住她。
甚至父親、外祖母和邵家,恐怕都因着此事沒成,要另遭困境。
杜潤青還有些難以置信。
大姐真就免于被賜婚邵氏了嗎?
就在這時,沙沙的樹葉聲因着風絲消散停了一停,可門外突然傳來拍手清道的聲音。
杜泠靜正站在門前,亦聽到了清道聲。
杜府門外肅靜了一時。
接着,有侍衛開道,皇上身邊的内侍楊公公出現在了杜家門前。
他一眼看見杜泠靜正就站在門口,笑了起來。
“姑娘竟就在此候着了?”
他道這可正好,“杜家阖府都出來吧,皇上有旨,杜家接旨吧?”
杜泠靜怔了一怔。
正院門内,丫鬟瑞雪也吃了一驚,但旋即拉了杜潤青的手。
“姑娘,聖旨來了!”
杜潤青倏然睜大了眼睛。
“我就說... ...”
她就說,父親、外祖母和邵氏,怎麼可能敵不過大姐一個人。
大姐她,隻是個無有依靠的孤女罷了... ...
另一邊,杜緻祁聽見有聖旨到了門前,幾乎是小跑出了書房。
待他看到怔在門口的侄女,更看到皇上身邊的楊公公,手裡正捧着金黃聖旨。
他忍不住深吸一氣。
來了,聖旨到底來了。
他路過侄女時,不禁低聲說了一句。
“你好自為之吧。邵氏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你弄倒的!”
他說完畢恭畢敬地上前。
“楊公公久等,杜家阖府已到。”
楊公公目光掠過他,亦掠過衆人,最後看了看杜泠靜。
“那諸位,接旨吧。”
... ...
黃華坊顧府。
萬老夫人聽見聖旨到了杜家,一下站起了身來。
成了,她親自到聖前說的這樁親,到底是成了!
她不由念了聲佛,“原來是聖旨晚了,晚了而已。”
然而話音未落,顧大老爺顧揚嗣卻從外面倉促進來。
他臉色煞白一片。
萬老夫人看過去挑眉,剛要問一句這是怎麼了。
顧揚嗣抖着聲開了口。
“娘,杜家是來聖旨了,但聖旨不是讓杜家跟邵氏聯姻。而是... ...”
“而是什麼?!”
“而是,侯爺迎娶侯夫人!”
“哪位侯爺?”萬老夫人腦中都空了。
顧揚嗣也難以置信。
“是永定侯陸慎如。”
他叫了萬老夫人,重複了一遍。
“娘,皇上給杜家和永定侯府賜了婚。那杜泠靜,是陸侯夫人了!”
萬老夫人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搖晃了起來。
*
京城像炸開了鍋一樣。
最後這道聖旨一出,大街小巷盡是人奔走相告。各家酒樓茶館賭坊裡都在說這道聖旨。
“不是,侯爺真娶妻了,這麼多年,侯爺終于娶妻了!”
侯爺娶妻真真是稀奇,二十有五的權臣,到了如今還沒娶妻,不乏有人議論,侯爺會不會再等哪家的貴女及笄,比如國舅爺家的那位千金。
隻是國舅爺家的千金明歲才及笄,而侯爺今歲就娶了。
但更稀奇的是,“杜家女不是要嫁給探花郎的嗎?怎麼就成了侯爺的夫人?”
衆人押寶,兩樁婚事各押各的,突然岔了。
好似所有人都被夢魇住,在錯亂的旨意中更加錯亂,難以置信。
杜府門前。
上前接旨的杜緻祁耳鳴了一聲,他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
“公公沒弄錯?”
楊公公聞言忽的笑了,嗓音尖着反問了這位杜二老爺。
“杜大人這話問的,不知是在質疑咱家,還是在疑問皇上呐?”
杜緻祁倏然驚醒過來。
“臣、臣再沒此意。”
他趕緊顫手接下聖旨來。
楊公公不再理會他,隻是目光落在了杜泠靜身上。
“侯爺等了多年,此番終于是等到侯夫人了。”
杜泠靜耳中空響,似聽見了又似沒聽見,垂着眼簾沉默。
但杜潤青卻向後踉跄了一步。
*
積慶坊,永定侯府,鞭炮齊鳴。
連響的大紅鞭炮在侯府門前的大道上,整整響了兩刻鐘,侯府侍衛搬出兩大筐銅闆來,但凡前來賀喜說吉祥話的,通通有份兒。
一時之間,侯府門前水洩不通。
針線上的老嬷嬷親自拿了喜服過來。
“侯爺穿上試試,春日裡做好的衣裳,秋日裡也難免尺寸變化。是侯爺大婚的衣裳,精尺精寸才好。”
男人笑着颔首,通身大紅喜服将挺拔的身形,修飾得越發奪目。他眸中悅意滿溢,平擡雙手由着老嬷嬷仔細丈量。
近身侍衛崇平剛從外面回來,此刻前來複命,剛上前,就聽見侯爺問了過來。
“她那邊... ...怎麼樣了?”
崇平自然曉得侯爺問的是誰。
他臉色有些尴尬,待針線房的老嬷嬷量完躬身退下,他才道。
“屬下不好說,隻是杜家似乎沒什麼大喜之态。”
他說杜家先是沒放炮,之後有人問了,杜二老爺才想起來,讓人放了一挂。
男人并不在乎這個,但卻放輕嗓音問了一句。
“... ...那她呢?”
崇平更低了頭。
“姑娘自接旨之後就一句話都不說了,回了西側院,沒再出來。”
他說完,禁不住看向自家侯爺。
侯爺微頓,默了一默,但旋即又自顧自笑了起來。
“無妨。”
不知是在安慰誰。
接着他叫了崇平。
“去挑個最近的黃道吉日來,我親自登門送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