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隻有屎殼郎受傷的世界。
司徒英目睹了一切,但司徒英覺得也還好吧,她姐殺了她爹,她跟她姐偶爾也吵吵架,大家親戚關系,也就是這樣的。
面對壯漢和崔四娘這對賢伉俪的夫妻阋牆,她也覺得比較正常。
白鶴觀主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你說,這婦人會不會起意殺夫?”
司徒英已經在翻動火堆烤肉了。
聽了白鶴觀主的話,思考了一會道:“不知道。”
白鶴觀主本人也算是個悶葫蘆,沒想到司徒英更悶,祂被這句話噎了一下,暫時賭氣不說話了。
壯漢還在叫嚣,司徒英拿着燒紅的木棍,走到了壯漢的面前,一張玉面什麼表情都沒有,隻是言簡意赅的陳述:“你要是再吵,我就把這個捅進你的嗓子眼。”
剛剛還生龍活虎,不停挑釁的壯漢,一下子偃旗息鼓,一言不發,老實的就像是死了一樣。
崔四娘覺得很不好意思,想要說些什麼周全體面。
但也不知道說什麼,才能掩蓋這一地雞毛。
反而一隻手捂着臉,哭了起來,還對司徒英道:“讓娘子見笑了。”
司徒英笨拙的安慰道:“沒事,等他到了通天國,多半是要判死刑的,不出意外,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面無表情不敢說話的壯漢,此時虎目含淚:“奸夫□□。”
壯漢恨恨的想道,等他脫困了,崔四娘怎麼求,他也不會再讓她當自己的婆娘的。
夜裡,篝火的火舌,舔舐着不停的滴油的豬肉。
崔四娘欲言又止了半天。
卻還是一言不發。
身邊的兒子,卻把她扯到了外面。
崔四娘以為是孩子想上茅廁,一個人害怕。
所以等着他噓噓。
沒想到,小小的孩子,頂着那張肖似死鬼的眉眼,看着她道:“娘,你怎麼能幫着外人欺負爹呢?”
崔四娘的兒子,大郎已經七八歲了,也讀過書,現在說出這句話,也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可知道,如果娘不跟着爹,要改嫁的話,他和妹妹就會變成拖油瓶,從此再也讀不了書。
所以他真心實意的覺得,以前一家人多好啊,為什麼娘要突然生氣,跟爹吵架,要是爹不要她了,他跟妹妹該怎麼辦?
崔四娘聽了大郎的一番話,宛如受到了萬箭穿心,其中的誅心之語,讓她升起了一種夾雜着委屈的憤怒。
她劈手就給了怨種兒子一下。
大郎被打的蒙了,身子歪了歪,又倔強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四娘。
崔四娘冷笑一聲:“你幹什麼要這麼看着我,我隻不過是打了你一下,你怎麼就受不了了?你爹打了我多少下,我忍到了你八歲,我打你一下,你怎麼就忍不了了?”
大郎再聰明也是個孩子。
一直因為會讀書,又是男丁,很受壯漢的看重,和母親的疼愛。
縱使說出了那種委屈母親的話,他也沒想過會挨打,在他的想象力,母親應該會權衡利弊,最後為了他,為了妹妹忍下來。
怎麼能料到,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呢?
到底是小孩子,挨打了之後,都夜裡了。
還有氣性往林子裡跑。
崔四娘想去追。
司徒英卻道:“你要是出事了,你的女兒我是不會管的。”
耳邊獸吼聲此起彼伏,又是深夜。
崔四娘仿佛被放在了一個岔路口,一邊是怨種兒子,一邊是什麼都沒做錯的女兒。
她一路有吃有喝,過的比跟着壯漢的時候好多,崔四娘也沒臉要求司徒英去追叛逆的怨種兒子。
更何況,要是司徒英走了,她們娘倆落單未必安全。
她咬了咬唇。
最後還是坐到了火堆旁,摟着女兒,又氣憤又心痛的掉眼淚。
壯漢也知曉了兒子跑到林子裡,很可能出事的消息。
但是他卻閉了眼,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告訴自己,以後再娶個婆娘,再生一個就是了。
既然能生出第一個讀書種子。
就能生出第二個。
大郎跑了很遠,很遠,直到看不見篝火,看不見人煙,隻能看見天和地,樹木林立,明月高懸,他才開始感到害怕。
“啊啊啊啊—”
男童清脆稚嫩的尖叫聲,傳出了很遠。
也許母親真的有些說不上來的神奇感應吧。
崔四娘捂着胸口。
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