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小孫子還能被搶了拿去做人奴仆,做青樓小館,亦或者交了好運,可以做一邊被撅,一邊伺候少爺的書童。
但是此時時刻,已經容不得兩鬼再拖延。
壯漢流淚,但壯漢不說。
再睜眼,壯漢的魂魄飄了起來。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身體樂的手舞足蹈。
差役對着壯漢笑道:“既然身死,那也算罪過相抵。”
壯漢聽見自己已經無罪了,立馬對差役怒目而視。
差役的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後搖了兩下:“可是呐,做鬼沒有那麼簡單,要是被大鬼抓去一口吃了怎麼辦?”
“哎呀忘了說了,鬼在夜裡容易被巽風吹的魂飛魄散,要有個屋宅躲避才行,可是我們通天國的房子都是有主的,你該不會想私闖民宅吧?”
“千萬不要啊,如果是這樣,被抓到就隻能判你魂飛魄散了。”
壯漢的表情猙獰了片刻,又緩緩的,窩囊的,十分頹廢的,歎了一口氣:“你說吧,你想幹什麼?”
連上差都不叫了,一副心灰意冷,意興闌珊的模樣。
差役給壯漢找了一個新工作。
兩鬼的心緒也是複雜。
恨他吧?
這人也已經死了。
身體還拿來賠償。
不恨吧?
當初被殺被害被威逼,還是曆曆在目。
隻是,隻是,這一切諸多因果,雙雙思量,常常回想,最後相顧無言,隻有淚千行。
不同于兩鬼的莫名心緒,旁觀了一切的司徒英和崔四娘都大為震撼。
崔四娘心想:“難怪叫我來呢,那死鬼被人奪了舍了,我若是不知道,稀裡糊塗撞上去,被害了都不曉得怎麼回事!”
司徒英:“哇!真神奇。”
出了官府的門。
崔四娘盡量若無其事:“咱們合租吧?”
司徒英有些疑惑和震驚,但是因為崔四娘這過于自然的邀請,發出了一聲啊?
然後又趕忙補了一句:“我覺得行。”
把崔四娘想說的我可以給你洗衣做飯,打理家務,兩個人住在一起房租減半,更寬敞的屋子堵在了嘴裡。
這些理由毫無用武之地。
她有些驚詫又有些輕快的笑了一下:“好!”
“我們回家吧!”
司徒英愣了一下,更快的點了一下頭。
二人走後。
兩鬼操控着一具身體,走了出來,走到陽光下,這陽光微微有些燙,像會吸人的旋風,一點一點的,一點一點的,把兩鬼身上的那股涼絲絲的陰氣 ,像吸針一樣,一點一點的吸出來。
空氣裡,是甜的油果子,是酸是山楂,是辣的小吃,是苦的涼茶,是香粉,是臭汗,是所有人才能聞到,接收到,感受到的味道。
身體被老的那個自然的驅使着,從身體裡拿到了官府給發的貧困補助,摸出了幾枚大錢。
買了一個糖葫蘆。
老的溫柔很溫和,像是不想戳破這場美的像是魂飛魄散之前的妄想的夢:“吃吧,以前阿爺沒本事,明知道你看着街上的吃食流口水,明知道小孩都饞,還扇你,阿爺知道錯了。”
老的把身體裡的味覺給放開。
讓給小的。
小的沒說話卻不肯進去。
老的無奈,隻好跟小的一人占着那味覺一半。
現在兩個鬼是一體雙魂,因為壯漢也就一具身體,所以可以自由的控制誰占據全部五感,隻是一般都是一鬼一半。
街邊的小孩,看見了壯漢。
小孩是不懂事的,看見壯漢之後,跳起來沖着娘道:“娘,娘,羞羞臉,這麼大的人還哭。”
“娘~我也想吃糖葫蘆!”
小孩的娘的眉毛一下子就豎起來,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流淚的二鬼,又罵道:“吃吃吃,我看你像糖葫蘆!”
二鬼恍若未覺。
隻是貪婪的,品嘗着,闊别了許久的味覺,和除了慣常所食的沒有味道,又十分難吃,經常發黴,偶爾還發苦的食物之外的,十分陌生的甜味,和酸味。
假如真有那所謂的沒有痛苦,沒有壓迫的仙鄉,二鬼情願相信,就是此時此刻的此處,因為此處心安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