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中都又下了雪,院子裡一片雪白。
宋檩的眼睛有些刺疼,黎樾囑托她少出門,以防雪盲症。自打領了差事,瞿昙整日裡早出晚歸,兩人已經好些天沒見着了。
收到宋姿的邀約,還是頭一回。
林歌替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拿過一早備下的帷帽戴在她頭上,帽檐堪堪遮住脖子。
“姑娘當心些,目視前方,别往腳下看。”黎神醫說姑娘的眼睛受了傷,比尋常人敏感。
萬不可叫大雪灼傷眼睛。
兩人到約定的酒樓時,宋姿已經等候在那。
宋檩打量了一番,沒找見宋沅,看來兩姊妹生了嫌隙。
“大姐姐來了。”原還坐着的宋姿見到來人,忙起身迎了過來。
較之往日的虛情假意和不屑一顧,今日的她倒多了幾分讨好?宋檩估摸是有人授意,且此人對她相當重要。
眼下緊要之事就那麼兩件,她閉着眼睛都能猜到是什麼。
宋檩掃了眼視線中的那隻手,不動聲色地别開,走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二妹妹今日約我出來,有事?”
宋姿沒料到她這麼直白,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咧了咧嘴角,動作僵硬地坐下,“姿兒與大姐姐許久未見……”
等了半天也才憋出這麼一句話,宋檩都替她尴尬。
她一臉嗤笑,“宋沅,你我是什麼樣的人,彼此心知肚明,沒必要逼自己說些違背良心的話。”
原也沒想真的奉承她,被拆穿再也裝不下去了,宋姿收起笑,面色如常,“你雖已嫁人,到底還是姊妹,看在相府的份兒上,我相信大姐姐也不會為難我。”
宋檩挑眉,她倒是會拿捏,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
“别把自己擡得太高,你還代表不了相府。”
“你……”宋姿咬了咬嘴唇,惱羞成怒,“我今日不是來找你吵架的!”
宋檩眼神都沒給她一個,兀自倒了茶水喝,“我也沒那閑工夫跟你吵,有事說事,别拐彎抹角。”
“聽聞大姐姐救了錢明,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宋檩借着喝茶的工夫瞄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詐她?
尹老給她的消息是秦王府的人救了錢明,那麼說不過是想詐她一下,宋檩竟然直接承認,好不要臉!
現下還有求于她,又不能直接罵出來,宋姿憋得滿臉漲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秦王……待大姐姐真好。”她動了動嘴,不知是羨慕還是不信。
“這關他什麼事?”宋檩偏不放過她,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宋姿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同她吵架的欲望,扯起嘴角假笑,“大姐姐既說無關,那便無關吧。”
宋檩被她氣得嘴角發抖的樣子逗笑,心情大好,摘下帷帽,兩眼直勾勾盯着她,漫不經心道:“是太子讓你來的吧?”
“還想問什麼?腰牌是不是我讓人放的?”
宋姿被她一番反問堵得啞口無言,暗道娘說得果然沒錯,宋檩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回去告訴你的太子殿下,本王妃對他沒興趣!”
“你……”宋姿緊咬牙關,恨不能指着鼻子大罵一通。她終究還是忍住了,憤憤離去。
包間隻剩下宋檩,恰逢店小二來上菜,還有兩壺酒,看得她兩眼放光,來到大昭這幾個月,她還沒喝過酒。
“姑娘,咱們回府還是……”
林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拽着坐下,“回什麼回?這麼好的酒菜,不吃多浪費啊!一起吃。”
“屬下伺候姑娘用膳!”被主子拽到一張桌子上用餐,這是頭一回,林歌怔愣後回神,忙起身退到一旁。
“你跑什麼?這麼多我一個人哪吃得完?”宋檩拿筷子的手一頓,被她突如其來地起身吓了一跳。
林歌悄悄後退了一小步,低聲道:“姑娘,這不合禮數。”
大昭禮法嚴明,若叫外人知曉姑娘跟下屬同桌而食,定然遭人非議。姑娘雖不在意那些,她這個做下屬的可不能僭越。
宋檩正欲跟她辯駁一番,包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
兩人齊齊看過去,發現瞿昙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桑無疾。
“王妃來這吃飯怎麼不知會我一聲?”桑無疾搖着扇子,越過瞿昙大大咧咧到桌邊落座。
宋檩瞟了瞿昙一眼,狐疑地看向桑無疾,“讓你來付賬?”
桑無疾被她的話逗笑,雖然意思差不多,這麼直白說出來的,她還是頭一個。
“非也!”他拿扇子指向一側的瞿昙,“這家酒樓是你夫君的,随便吃,不花錢!”
正好一塊肉入口的她差點被噎住,瞿昙忙倒了杯水遞給她,宋檩看都沒看低頭就喝。
林歌看着先一步端了杯子的王爺,默默收回手,朝桑無疾示意了一下,懂事地退下。
一杯水下肚,她嗆得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擺手示意不用再拍背了。
“我怎麼……”扭頭一看瞿昙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側,她眨了眨眼,看向林歌站着的地方,屋子裡早沒了她的身影。
宋檩:“……”所以剛才給她倒水和拍背的人是瞿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