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林初像是被地府的黑白無常抽幹了氣力,雙手雙腳癱軟無比,一下坐到石凳子上一動也不動。
鄭殊嶽也癱坐在一旁,看着鄭林初說道:“哥哥對不起,是滿滿不好。”
鄭林初緩緩看向鄭殊嶽,眼淚從眼角滑落,溫聲道:“嶽兒,是哥哥對不起你,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鄭殊嶽看到鄭林初流眼淚,連忙伸手去為他擦拭眼淚,嘴裡喃喃道:“哥哥,不哭。”
鄭林初伸手握住了鄭殊嶽的手,急急說道:“滿滿,我連夜送你走,你離開冀州,你想去哪裡我派人送你去,好不好?”
鄭殊嶽搖了搖頭:“哥哥,叔母說的對,我享受了王女該享受的,我也該付出些什麼,哥哥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鄭林初搖了搖頭,“她說的不對。”
“哥哥,你也聽到了,阿姐今日已經割腕了......。”
鄭殊嶽神色悲傷,“哥哥相信我,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鄭林初像是沒聽到鄭殊嶽說的話,卻是開口詢問道:“滿滿,你能告訴哥哥,你是怎麼知道阿姐會死的呢?”
鄭殊嶽将昨日在梅院見了宋章之後,鄭殊甯說的話一一告訴了鄭林初。
鄭林初不自覺的握緊了手,眼睛同鄭殊嶽對視。
鄭殊嶽眼淚從眼角簌簌落下。
多年兄妹間的默契,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鄭殊嶽同鄭殊甯從小就關系好,要是鄭殊甯要什麼,鄭殊嶽不可能不會答應,以鄭殊嶽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出來,即使明明知道後果,也無法也不會拒絕。
她做出了她的選擇,就為了那一份不确定的萬一。
閉了閉眼睛,想到昨日宋章來求他的事情,他居然懷疑自己竟然也成了其中一顆棋子。
他從未想過會從鄭殊嶽處下手,又或者說他太過天真,以至于秦王一行人來到冀州之後,他自始至終并沒有把重心放在鄭殊嶽這頭。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他和鄭殊嶽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回了竹院,吩咐了人侍衛去查昨天發生的事情。
侍衛查到的事情同他所想差不大多,
聽完了彙報後,又找來了趙文山和汪為舟。
趙文山和汪為舟二人都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從前都是前漠北王鄭辭也就是鄭林初的親生父親身邊的人,自從鄭淵掌權後,從前王府的人都換了個徹底,隻此二人是鄭辭當初走時點名留下來為鄭林初啟蒙的。
此後便跟在鄭林初身邊,是老師亦是幕僚。
趙文山和汪為舟聽完鄭林初的話後,皆是遲疑着沒開口。
鄭林初對兩位老師十分信任,多年相處也看出了兩位老師有話。
随即開口道:“兩位老師,但說無妨。”
汪為舟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小公子,王妃恐怕還未死心。”
鄭林初點了點頭,王妃阮英什麼心思他們在清楚不過,隻是他們都覺得阮英膝下隻有鄭殊甯一個女兒,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眼下,不論阮英是出于真的舍不得鄭殊甯遠嫁還是另有所圖他都不關心了,他兩位老師來,是想兩位老師有什麼對策能不讓鄭殊嶽遠嫁京都。
兩位老師面露難色,汪為舟道:“小公子,此事已人盡皆知,要是小王女自私一些倒是還有解法,隻是小王女是自願去的,她又是聰慧之人,除了說動大王女這一條路,恐再無他法。”
鄭林初面無表情,隻怕此時他的叔母早就派人把手在梅院不準人靠近了。
趙文山和汪為舟走後,鄭林初安靜的坐在案幾旁,思緒卻是想着阮英,他這個叔母,一直都看不上宋章,但是為了演好戲,又能适時的利用好宋章,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好手段呐。”鄭林初想着想着就喃喃出聲。
蘭院,院中的下人都知道鄭殊嶽要嫁去京都了,為此整個蘭院陷入了一種不曾有過的氣氛中。
即使去年鄭殊嶽偷跑出冀州,到處找不到人時,蘭院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氛圍。
尤其是李嬷嬷,心中悔恨萬分自己沒有阻止阮英帶走,她就知道,久不登門的阮英一來,準沒好事。
一如當年,也是阮英将先王妃帶走的,此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李嬷嬷悄悄摸着眼淚,又要裝作若無其事的去服侍鄭殊嶽。
鄭殊嶽見狀,其實自她知道自己去不是嫁給老皇帝她就不那麼難過了,她原本也不想永遠待在冀州,正好這是一個契機,于是對着李嬷嬷說道:“嬷嬷,我是去嫁人,又不是去做什麼,你哭什麼啊?”
李嬷嬷極力低着頭,忍着,卻還是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的掉到地上。
鄭殊嶽知道李嬷嬷是一心待她,緩聲道:“嬷嬷,我不是嫁去皇宮伺候老皇帝,我是在一衆皇子皇孫,公侯世家中選個最好的,在冀州這麼小的地方,我哪有這麼好的選擇啊?你該為我高興才對。”
說着說着,鄭殊嶽自己都開始紅了眼眶,說話的聲音也開始沙啞起來,她也舍不得李嬷嬷。
一時之間,親近些的侍女們都上來圍着鄭殊嶽低低抽泣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從小就跟着她的,她待下人們好,下人們也用心做事,往後她要走了,她們又要被分到不同的主子手下去幹活,難免會有些難過。
鄭殊嶽極力克制,安慰了大家後,便睡下了。
次日,她去梅院看了堂姐,門口的侍女開始不讓鄭殊嶽進去,後鄭殊甯身邊的大丫鬟芍藥急急開口。
“小王女恕罪,王妃想讓大王女靜養,方才着人在此處守着,不過大王女說了,小王女來的話一定要請你進去。”
鄭殊甯聽着,随着芍藥進了内室。
鄭殊甯斜靠在床頭,的手腕上纏着紗布,隐隐透出血迹。
鄭殊嶽拉過她的手,詢問道:“阿姐,還疼不疼?”
鄭殊甯眼眶微紅,搖了搖頭道:“嶽兒,阿姐對不起你。”
鄭殊嶽面含笑意:“阿姐,姐妹之間,不說這些了。”
而後鄭殊嶽安慰了鄭殊甯,讓鄭殊甯安心養傷,别想那麼多。
鄭林初不死心,跑去同鄭淵商議。
鄭淵氣急,“林初,你是我們鄭家唯一的子嗣,将來冀州要交在你手上,你怎會說出這般話。”
鄭家人丁不興旺,到了鄭林初這一代,隻有鄭林初一個男丁,至于其他鄭氏子弟,早往上求好幾代之前就出了五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