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絲,薄霧蒙蒙,雨絲悄然在鄭殊嶽的發梢彙聚,凝結成一串串晶瑩的雨珠 。
後面牽着馬的蕭晏同劉衡對望了一眼,隻此一眼,蕭晏眼中的落寞之意如同這生意盎然的春意下久久未發新芽的枯木。
他沒說什麼,逆着人群離開了。
離開的還有雲芳芷。
白芷在一旁看看蕭晏又看了看鄭殊嶽,急成一團。
等鄭殊嶽回神時,發現雲芳芷不在,連翹道:“許是雲小姐有事,先走了。”
鄭殊嶽點了點頭,她忘了同雲芳芷說儀甯臨終遺言了。
也罷,還有在京都停留的,還有機會再見。
儀甯入土為安後,鄭殊嶽和劉衡二人再次踏入萬盛胡同。
胡同裡的那家酒肆老闆娘見着他們二人,笑意盈盈的迎他們入内,不一會兒便溫熱了一壺酒端上桌來。
劉衡同她說了很多話,關于儀甯,關于儀甯和他。
鄭殊嶽聽罷,也釋懷良多,或許對于劉蓉而言,死亡和活着并沒有什麼分别。
隻是她還是有些替她不值得。
待鄭殊嶽回到明安堂時,暮色已悄然籠罩,天色漸晚。
李嬷嬷早已在屋内點起蠟燭,昏黃的燭光照亮了這個鄭殊嶽住了許久的地方。
她望着屋内熟悉的一切,心中五味雜陳,在這京都,她最好的朋友已離世,而她名義上的丈夫,也即将迎娶她心愛的女子入門。
作為冀州王女,昌平戰事已平,她的使命已然完成。
此刻,京都于她而言,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或許,是時候離開了。
她已與劉衡說好,等他和蕭衍處理完後續事宜,便一同前往淮江遊玩幾日,随後再回冀州。
可真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她的心裡卻空落落的,畢竟在這裡,她也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時光。她坐在軟榻上,屏退了屋中的丫鬟侍女,獨自沉浸在這昏黃的光線之中。
可是分别是必然的,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她盤算着,花一天的時間去上書房,同楚清衍道别,正好也能遇見雲芳芷,将儀甯的臨終遺言告訴她。
那将軍府的太夫人呢?她回憶起那位老人,看向她時眼中總是布滿了悲傷的老人,她要不要親自去道别呢?
轉念一想,她們其實沒那麼熟悉,擅自去道别反而有失分寸。
忽然,她瞧見桌上放着一個盒子,想起李嬷嬷說過,這是将軍府送來的。
她起身緩緩打開盒子,刹那間,屋内被一道柔和的光芒照亮,竟是一顆夜明珠。
夜明珠本就稀有罕見,不要說在京都,便是放眼整個天下,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寶。
而她恰好也有一顆,聽說是母妃留給她的。
她滿心疑惑,為何将軍府也會有這樣一顆夜明珠?她拿起仔細端詳,竟發現這顆夜明珠的大小,與她印象中母妃留下的那顆毫無二緻。
她急忙蓋上盒子,越想越覺得奇怪,忙喚來李嬷嬷。
李嬷嬷匆匆從屋外走進來,恭敬問道:“小王女,是有什麼事吩咐老奴嗎?”
鄭殊嶽看着她,說道:“嬷嬷,我母妃留給我的那顆夜明珠,你放在何處了?拿來給我看看。”
李嬷嬷聞言,趕忙去找,不一會兒便将夜明珠取來。
鄭殊嶽打開自己手中的盒子,又打開李嬷嬷拿來的裝夜明珠的盒子,兩顆夜明珠呈現在眼前,竟一般大小,顔色也毫無差别。
鄭殊嶽仔細端詳着,直覺告訴她,這兩顆夜明珠絕非偶然相似,而是一對。
李嬷嬷在一旁也不禁驚歎:“小王女,真是稀奇,将軍府怎會送您如此厚禮,這禮物實在是太貴重了。”
鄭殊嶽沉默不語,似是在思索什麼,半晌後又忽然開口:“嬷嬷,你做的核桃酥還有嗎?
李嬷嬷一聽,之前鄭殊嶽吩咐她做,做好後又沒了興緻,核桃酥便一直放着。
今日聽她想吃,李嬷嬷頓時喜笑顔開,連忙應道:“有有有,奴婢這就去給您拿!”
鄭殊嶽輕輕點了點頭,合上裝有兩顆夜明珠的盒子,拿着盒子坐回軟榻,又将兩顆夜明珠放在小幾上,思緒萬千。
不多時,李嬷嬷便端着核桃酥走來,将其放在小幾上。鄭殊嶽拿起一塊嘗了嘗,味道竟真與将軍府的一模一樣,她心中一驚,問道:“嬷嬷,我聽你說,這核桃酥是我母妃教你做的?”
李嬷嬷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王妃心靈手巧,獨創了這核桃酥的做法。您若是還想吃,奴婢再去做些新鮮的來。”
鄭殊嶽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聽說做法與尋常的不同,你給我說說是怎麼個不同法?。
李嬷嬷說起她這位救她一命的好心王妃,那是一臉高興,“王妃做這核桃酥是用的是才下樹的無皮生核桃仁,而人們大多吃的都是曬幹的核桃,兩者味道大有不同,王妃的這個方法做出來的口味獨一無二,旁人想不到生的無數皮的核桃仁更是沒了那層淡苦味,更是好吃。”
鄭殊嶽一邊吃着,一邊突然說道:“可是嬷嬷,我在雲姐姐家吃到了一模一樣的核桃酥。”
李嬷嬷滿臉疑惑,連連擺手:“這不可能,定然是你嘗錯了。”
鄭殊嶽見狀,隻道:“或許隻是巧合罷了。”
李嬷嬷卻堅持:“斷不可能是巧合,老奴覺着,這天下再沒第二個人能有王妃那般聰慧,想出如此獨特的做法。”
鄭殊嶽沉默片刻,忽然問道:“嬷嬷,你同我講講我外祖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