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輕緊皺眉頭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瞧了邱茗的背影好久。
忽然間緊鎖的眉宇舒展,樂成了朵花,對人大喊。
“我的天啊,望舒兄!”
夏衍一愣,那頭邱茗明顯身體一僵,扯了袖口,試圖掩住腕上的蝴蝶紋身。
小年輕飛奔上來,不由分說抱住了邱茗的胳膊直晃。
“望舒兄,是我啊,季常林!你記得我嗎!”
邱茗被季常林這麼抱着渾身不舒服,眼神不自覺移向别處,像是躲避。
季常林急了,捧上自己腰上的玉佩,說:“你不記得了?兩年前,我家被抄,你幫我搶回來的,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你看。”
邱茗勉強低頭看去,季常林手中,那枚玉佩光澤圓潤,上好的成色,隐約還能看出刻着一個忠字。
忠……
季忠……
想起這個名字,邱茗如墜深淵,心髒如被針紮般痛,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連咳了好幾聲。
“你确定是他?”夏衍靠過來,被邱茗狠狠瞪了一眼。
“肯定是啊!”季常林拉着邱茗不放,“望舒兄是我的大恩人,怎會認錯!”
“哎,人家認你呢,副……”
“我那天是路過。”邱茗立馬打斷了夏衍,扒開季常林的手,定了神才開口,“季公子過譽了,我沒幫上什麼……”
“别啊,要不是你,我就被那幫人打死了。”季常林異常激動,這一轉頭才意識到自己把夏衍涼一邊許久,忙再次向人拱手。
“多謝公子相助,在下季常林,文書館學士,還未問過公子姓名。”
“夏衍。”夏衍倒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他對邱茗的反應更感興趣。
“夏公子幸會!”季常林笑容晏晏,一時高興竟忘了什麼,轉頭對邱茗道,“哎,我的疏忽,望舒兄,那日你走的急,我還從未問過你姓呢。”
邱茗擡眸,面前的年輕人雙眼放光,一片赤誠,灼熱的目光燒得他害怕。
慕然間,他心底有東西在異動,似乎是壓抑了很久的、不曾與人傾訴的往事,頃刻間噴湧而出,如從地獄來的惡鬼般張牙舞爪地撲向他,将他吞噬。
黑暗的地牢,滴血的長劍,沉重的鐵鍊,月光透過牢房的栅欄。
邱茗滿手的血,止不住地發抖,季忠的屍體橫在眼前,斑駁的牆壁上一片血污。
幽幽嗚鳴聲回響,宛若來自地獄的召喚。
别……
“望舒兄?”
邱茗回過神來,掌心直冒冷汗。
季常林再次眨着眼問:“望舒兄,你貴姓?”
邱茗轉身,無色的唇邊略過一抹淺笑,“免貴姓夏,夏望舒,是……”
咳了聲,“是他堂弟。”
嗯?夏衍挑眉。
“感謝二位公子出手相救!今日之恩沒齒難忘!”季常林鄭重道,又後退半步向邱茗作揖,“望舒兄,日後在朝堂上,不論何事,言寒必來助你,義不容辭!”
噗。夏衍差點沒繃住,心想,這兔崽子這般好騙?
“言寒榮幸,咱以後就是兄弟了,二位這會得空不,我請二位公子去茶肆一坐?”
“公務在身,略有不便,下次吧。”邱茗回絕了。
“舍弟說的是啊。”夏衍附和道,也不管邱茗臉色多難看,明目張膽勾過人的肩膀往懷裡摟,“改日,小爺定帶舍弟與公子一聚。”
“是嗎,那就不打擾了。”季常林一臉失望。
“若是有緣,何必在乎此一時彼一時。”邱茗道,一邊想掙脫抽出身,可夏衍無賴,死捏着他的肩膀不撒手。
夏衍煞有介事地和人作别,“常林,回見。”
季常林笑得開心,揮手道:“叫我言寒就好,告辭了。”
待人走遠,夏衍咋舌,“敢攀我夏家名号,副史大人好大的排面。”
“内衛不是朝上臣,使個假名而已,有什麼奇怪的。”邱茗含笑,一手指亮出斷血刃,“你什麼時候撒手。”
“摟下舍弟怎麼了,這可是副史大人自己說的,夏公子。”夏衍當真混賬,不放過任何一個膈應人的機會。
“身份使然,何必當真。”
“當然當真。”
夏衍俯下身貼近邱茗的鬓角,将人徹底擁入懷中,嗅着人發間甜膩、清冷的氣息,在耳畔呐言道:“若水之于茗心,臻道至于至善,怎麼,副史大人姓名,就這般見不得人?”
“如此好意,在下不配,”邱茗看着眼前的人,睫毛深深,笑意淺淺,“與其問我姓名,不如擔心舊傷複發該怎麼辦。”
“我舊傷如何,副史大人不清楚嗎?我身上這幾個口子,不知出自誰手。”
邱茗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指尖掐入肉中。
哪知夏衍像把了他的心脈,低聲說:“季常林,你認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