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反應極快一肘擊退憤然暴起的男子,手摸劍柄,“有病看病!别發瘋!”
“老子就發瘋!看我們誰瘋!”
面前人如野獸般向他撲來,夏衍不會真和對方動手,任人拳頭鋪天蓋地砸下,直到容風抱住宋子期的腰才把兩人拉開。
如囚中困獸的人掙紮着,面紅耳赤,像斥責又像自言自語,“他怎麼就看上了你!怎麼就看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人!”
夏衍心如亂麻,他想起了邱茗的種種。獄中的狠厲,陰冷,月下的溫柔,脆弱,一颦一簇,一言一語,在眼前越來越清晰。冰涼的薄唇觸碰他的臉頰,仿佛冬日遲來的新雪,不敢停留半分,氣熱消融後匆匆隐去身影。
恍然回神,無數聲怒罵中,夏衍竟聽到了一聲哽咽。
“你居然懷疑他殺人?你怎麼能這麼想他,你怎麼能……”宋子期一瞬間洩下力,紅了眼眶,“誰都可以說他,誰都可以不待見他,但是,夏愁眠,你不行……”
這些話來得太過突然,夏衍一怔,“你說什麼?”
“他多在乎你的命,你知道嗎?冒着被行書院處罰、被皇帝問責的風險,你說信他護他後半生,你真的做得到嗎?”平日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宋第一聖手,一把攢住他的衣領怒吼。
“他造千秋雪,放的是自己的血啊!你居然污蔑他殺人,他得多難過!多傷心!”
夏衍隻覺得大腦嗡得一聲,什麼也聽不見。
顫動嘴唇,“不可能……”
什麼?放自己的血?
邱茗居然為了救他,放自己的血?!
那麼大的血量,他身子那麼弱,風一吹就倒,稍一冷就凍成冰,怎麼撐得住?
“你以為什麼人的血都造得了千秋雪?你以為大宋禁香為何珍貴?”宋子期聲音沙啞,強忍下淚,“我師弟體質特殊,雖說小病不斷但血意外有解毒的奇效,從前師父不許提,說若被他人知曉,肯定有人會對師弟不利……”
“千秋滴血,一月方成,那是他許你的命,你知道要放多少血嗎?你知道嗎!”
宋子期話語字字誅心。
宛若回到溫熱尚存的間隙,枕邊瘦弱的身軀,朦胧月色下虛弱睜開雙眸,笑着,說不出的疲憊。
他終于知道邱茗為何一月來的面色差到了極點,明明春暖花開的時日,那人卻涼得刺骨,任憑自己怎麼暖也暖不熱。
恍惚間,他記起了昏迷間口中腥鹹之餘嘗出的淡淡的甜味,太過細微,以至于他認為是自己的幻覺。
那個味道,自己明明嘗過,卻不記得了。
被容風困在懷裡的人終于掙脫,掩面失笑,笑着像啜泣,“你第二次毒發,為了解你的毒,我找到他的時候,那小子割腕,快把自己的血放幹了……他對自己這麼狠……怎麼下得去手……割腕放血,這得多疼……”
從對方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夏衍穆然意識到,那人雲淡風輕背後的痛不欲生,居然持續了一月之久。
第二次毒發來的太突然,宋子期聽聞消息後火急火燎趕到人家中,開門見邱茗昏倒在桌前,垂着手臂,蒼白的皮膚上深深一道口子流着血,如奔騰嗚咽的涓涓細流,盡數彙入手下的瓷盆中。
眼前一幕太過血腥,驚得多年行醫的宋子期心跳驟停,擡起血流不止的手腕,焦急搖晃着毫無生氣的人。
如一盆冷水潑下,渾身浸了個透徹,夏衍愣出了神,指尖發抖。
千秋雪冷如冰,腥如鐵,帶走了那人的餘溫,讓本就脆弱的軀體雪上加霜。
原來自己咽下的解藥,自己覺得惡心至極、萬般唾棄的穢物,是邱茗一點一滴流盡的血水。
自己是如何對他的?
斥責他冷血無情,還把卧在病榻上的人強拉下了床。
嘭一下跪在地上,端起雙手。
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宋子期怔怔退了幾步,撿起地上的藥箱,平靜過後眼底滿是憤恨,回身走向院外,冷冷道。
“我師弟要是出事,夏衍,老子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