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險些沒拿穩,視線直直撞進他眼中。
黑沉的瞳孔好似能窺出千萬種情緒來,于凡撞進那幽深如墨翡一樣的眼中,直覺自己處在風暴中心,周圍滿是傷人的水汽,唯有待在中心才能獲得安全。
“确定嗎?”她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脫口的話好像并不顯得自在。
“确定,最後一局,我選真心話。”江引伸出手臂,掠過她的肩頸,将真心話的紙牌拿在手中,替換掉她手中原本備好的大冒險紙牌。
他很随意地抽了一張,不經過任何思索和抉擇。
倒扣在桌上,連内容看都沒看一眼。
是什麼他都認。
于凡沒動,她突然覺得有些難以擡手,明明很簡單的動作,她隻需要将那張牌亮出來,隻需要那麼一下而已。
她沒動,其他人更是沒替她擅動,隻是看着她,目光如炬。
他們仿佛很有耐心,于凡也從恍然中抽回神,擡手落在那紙牌上,輕輕用力翻開。
【有沒有喜歡的人?】
确實是俗套的遊戲,江引在衆人高呼熱場的聲音中給出了很是肯定的回答:
“有啊。”
指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力道驟然一減,紙牌便瞬間脫落。
窦骁一把摟住江引的脖頸,眼神古怪作弄一般含着笑,江引也偏頭去和他低語了兩句。
今夜實在是頹靡,不知道是誰醉酒撞在了牆上面的開關處,燈驟然滅掉,足以刺破耳膜的搖滾樂斧劈這迷情夜。
幾人順勢而為,抛棄那庸俗遊戲,你來我往講起了鬼怪異談,充足調動起驚悚害怕的情緒,驚呼一重疊過一重。
于凡并不害怕,她往邊上又坐了下,安靜地參與其中。
什麼東西探了過來,揪住了她衣袖的一角,很輕,輕得讓人難以察覺,于凡低頭去看,隻看到模棱不清的手,吵鬧聲還在繼續,那隻手也一直沒松。
于凡不禁陷入沉思,若是她現在開口詢問他的舉止,他可能會冠冕堂皇的來一句:“怕你會害怕。”
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會放低聲音,狀似可憐樣地來一句:“我有點害怕。”
她有些确信,這确實是他能說出口的話。
她晃了晃腦袋不作多想,為避免再生出些旁的雜亂心思,于凡一把将手臂橫過,讓他的算盤落空。
可惜,她終究是棋差一招。
江引撚了下指腹,側過頭精準地捕捉到她的眼睛:“是我冒犯了嗎?”
——明知故問。
——揣着明白裝糊塗。
于凡腹诽多句,卻終究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如果我說,窦骁講得很生動,而我不像你觀閱過多恐怖影片,還是有些怕的,你會信嗎?”
于凡不語,江引已然得到答案。
他突然失了分寸,“這樣的氣氛不錯,不如你違心信一下?”
于凡已經落過一次下風,她有所戒備,并未被其所蒙蔽。
她決定反擊,抑或是轉被動為主動,含糊不清想着,她也不知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想要怎麼做。
但絕不能被他牽着走。
她定住心,連空氣都濃稠起來,流速變得緩慢。
雙手擡起,落在他的耳畔,緊緊捂住,作用微乎其微,因為江引十分清楚地聽到于凡對他說:“現在還會怕嗎?”
他瞬間脫口而出,“怕。”
于凡卻不陪他了,收回手,很是敷衍地說了句:“都是假的。”
雙耳還殘留餘溫,江引強迫自己戒掉那暗自滋生的貪欲,是啊,都是假的。
散場的時候實在是太晚了,淩晨一點的夜被燈紅酒綠染透,倒不顯得蕭瑟寂寥。
計程車一輛接着一輛,‘灰白地’的門口都沒消停過,于凡身份不方便沒有去門口相送,窦骁喝得太醉隻能攀着江引半個肩,撐着去送。
等兩人回來的時候,于凡已經将帽子口罩等遮掩物都戴好了。
窦骁今日宿在‘灰白地’,江引将他安置好才重新回到包廂裡,于凡背對着門口,站在牆壁旁:“在看什麼?”
于凡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看什麼。”
江引随手撿起腳邊散落的鋁罐,“走吧,回家了。”
“好。”
和來時一樣,于凡獨自等在人流較小的路邊,江引先去開車再接上她。
大概是疲倦了,江引并沒有繼續放那有些無聊的動物音頻,而是随便放着歌。
于凡在聚會上喝了點,她酒量不好不壞,但此時車上開着暖氣,空氣不流通,倒真有些頭腦發暈。
她降下一點窗縫,絲絲縷縷的寒風順着飄進來。
恰逢紅燈亮起時,歌單轉換,一段兩人都熟悉的旋律響起,他們誰都沒動,一同安安靜靜聽完。
車子早已繼續上路,淩晨一點多的京北路段交通依舊算不上通暢,這個城市的繁華仿佛永不落幕,各個時間段都有不同圈子的人活躍在外。
江引又倒帶重回,又播了一遍,說:“《beautiful day》,小城主題曲。”
于凡點頭,“嗯,我知道。”
想到什麼,于凡說:“你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