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半夜她終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緒不由發散。
他在不開心嗎?
發生什麼事了?
于凡想了很久很久,諸多猜測湧上她的心頭,她不敢妄下定論。
手機屏幕亮起的光打在她的臉上,于凡盯着那句對方撤回一條消息看了很久,電熱毯烤着她的背,讓她有些焦灼。
終是坐起了身,靠在床頭,給江引發去消息。
【1501:睡了嗎?】
過了兩分鐘,江引的消息才來。
【1502:還沒,你怎麼還沒睡?】
于凡直接打了通電話過去,電話鈴聲在空間裡蕩着,格外響。
“于凡——”時隔多日,江引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她耳邊。
她支起一條腿,棉被皺巴巴地蓋在身上,于凡沒開外放,隻把手機貼在耳邊。
她問:“發生什麼事了?”
守在病房外面的江引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望着裡面躺在病床上的李宣仁,身上插着各種管子,意識陷入昏迷,才剛剛脫離危險期。
聽見于凡暗含關切的聲音,江引瞬間紅了眼睛,鼻尖也湧上了酸意,他眨了眨眼,清了清哽咽難受的嗓子。
“于凡……”
他做了掩飾,但聲音出口的那瞬間,一切都暴露無遺。
“我有點難受。”
索性不再遮掩,在這漆黑寂靜的夜裡,江引把自己心和情緒剖白給于凡看。
聲音從手機聽筒傳出時,于凡也瞬間酸了鼻尖,她的共情能力或許再這夜又增強了不少。
“要怎麼樣才能不那麼難過?”
于凡順着床頭滑落,與手機屏幕貼的更近了,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棉被攜着熱氣包裹着她,就像是安全的巢穴一樣。
江引沒跟她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于凡也不再問,她怕那些難以宣之于口的晦澀再次割傷江引。
他已經很痛了,連聲音都是澀的、苦的。
江引的脆弱,于凡全都接收到了。
屏幕一下一下閃爍着,江引腿很麻,他順着牆蹲下,眼前是潔白反光的地闆,他整個人都映在那上面。
他一低頭,就能和自己映在地闆上的雙眼對視上。
他好像看到了一點痛苦,一點茫然,還有巨大的悔恨。
但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這些情緒到底是因為什麼。
很無力,什麼都捉不住。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調不成調,甚至更像是氣音。
“于凡,我不知道……”
江引沒哭,他隻是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不知道是誰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也或者是兩個人都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江引,夜很深了,你現在應該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覺,會好的,什麼事都會過去的。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于凡隻能這樣說,但她自己也知道這話是多麼蒼白無力。
但她還是想說,哪怕能起到一點點、微乎其微的效果也好。
江引站起身,看了眼病房裡面的情況,随後坐在了廊道設立的鐵椅上,雙腿随意攤開,頭靠在冰冷的牆面上。
他望着頭頂的天花闆,聲音很輕又很重:“于凡,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好不好?”
“好,我會好好的。”
于凡看了眼時間,“江引,睡一會兒吧,好不好?”
“就算睡不着,閉上眼睛歇會兒也好,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一定沒人想見到你疲倦潦草的樣子。”
“不要想了,把大腦清空,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江引很輕地嗯了一聲,他把手背搭在眼睛上,眼前陷入黑暗。
于凡聽不見呼吸聲,但她也知道江引并沒有睡着。
現在這通電話傳遞不出任何聲音,于凡腦海裡卻出現了幻想中的畫面,那樣難以撬動真情實感的江引再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了脆弱。
她見不到,但腦海裡幻想出來的畫面莫名和十年前重合。
那個被推到在玻璃堆上的少年與現在的江引合在一起,于凡像是一腳踏空,有種墜落的驚惶。
于凡張開口,輕輕地哼唱起十年前在天台上唱過的小調,清清淺淺落入江引的耳中。
他睜開眼,但手背沒有放下去。
耳邊的輕聲哼唱就像是溫柔的手,很輕很柔地撫摸着他的臉,撫平他眉宇間的愁緒,擦拭他幹澀發紅的眼。
他一點都不困,伴着這聲音想起了醫生對他說的話。
搶救室外面真的很煎熬,江引不是第一次感受,但每次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