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雨放下手機，跑出去，接過奶奶手裡的水桶。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小孫女。

“我老啦，不中用啦。”

方晴雨立馬否認奶奶的話，語氣卻極其溫和。

方雨晴扒拉着門框，看到妹妹在和奶奶說悄悄話，她也跑過去，要聽她們在說什麼。

還想從妹妹手裡搶過沉重的水桶。

方晴雨巧妙地避開了，溫聲哄了姐姐兩句。

方雨晴很聽話很乖，聽妹妹說完，便不再搶着要拎水桶，而是乖乖地跟在奶奶身邊。

奶奶笑得很慈祥。

傍晚時分，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升起炊煙袅袅。

米飯的清香和飯菜的香味纏繞在一起，合二為一，形成一種更悠遠更動人的香甜。

這就是人的煙火氣。

來到這裡，方晴雨不再時時刻刻都要擔心姐姐出狀況，她終于可以放下心，不用和姐姐待在一個房間，可以自己在一個房間裡學習，睡覺。

方晴雨覺得一直懸在心中的那口氣松了。

晚上八點，奶奶哄睡了姐姐，搖着蒲扇，慢悠悠晃蕩到方晴雨的房間。

“小妮妮，上高中了喲，很辛苦吧？”

房間的燈沒開，屋外月明星稀，有着秋日的高爽，屋内桌上的台燈亮着，暖黃色的光照亮書桌上的那一小片天地，也柔和了方晴雨的面部線條。

讓方晴雨看起來格外溫柔。

聽到奶奶說話，方晴雨點點頭又搖搖頭。

奶奶坐在她的小妮妮身邊的床上，認真地注視着這個高挑纖瘦的女孩。

記憶中總是跟在另一個孩子身後的小姑娘一下子就長大了。

不愛哭了，也不愛說話。

“我給妮妮唱了小時候你們聽的那支歌，妮妮很快就睡着了。”

“姐姐呀，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好哄呢，小妮妮，心裡有事情就和奶奶說。”

“奶奶呀，這輩子最高興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妮妮和小妮妮。”

歲月從不敗美人，奶奶的眉眼依然溫和柔美。

方晴雨的眉眼像極了她。

方晴雨停下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奶奶微笑着，看着她，眼睛滿含鼓勵的意味。

但，她的小妮妮還是什麼都沒說。

而是，繼續寫題目。

奶奶慢慢地搖着蒲扇，側着頭，看向無垠的天空。

浩瀚的夜空，星星閃着光，一眨一眨的。

小朋友總是愛說，這是一雙雙眼睛。

但，妮妮說這是螢火蟲。

鄉間田野上的螢火蟲的屁股也是一閃一閃的，有時候，它們會誤入家中，晚上睡覺的時候，它們還在飛啊飛，綠色的熒光閃閃的，妮妮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小妮妮會說這是路燈。

村口的路燈，年久失修，常常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很多時候，奶奶帶着小妮妮和姐姐站在村口的路燈下等待歸家的遊子和陌生的父親回來，路燈一閃一閃的，等候的心也是一顫一顫的。有時，是在燈光中迎來了親人，有時，夜深了，燈滅了，在皎潔明亮的月光下，奶奶抱着睡着的姐姐，牽着睜着大眼睛的小妮妮，一步一步走回家。

奶奶忽然一笑，飄遠的思緒回收。

人老了，就愛想些舊事。

見方晴雨寫東西寫得認真，奶奶又搖着蒲扇回到方雨晴所在的房間。

方晴雨昨天晚上加今天一天，斷斷續續地把作業寫完了，還寫了些自己的題目。

深深呼出一口氣。

方晴雨關掉台燈，掀開被子，爬上床。

睜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濕了。

方晴雨在黑暗中無聲地哭泣。

這一路來，其中艱辛不計其數。

曾經，積攢的情緒常常把她的情緒逼到崩潰邊緣。

但，這艱難的路，她還沒有走完。

還有好遠好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