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靈端上茶,瞧着自家主子面色依舊不好,想來說些池小姐的事兒估計心情會好一些。
林寂擱下筆,輕歎道:“有何喜可道?這官對她而言,就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随時都會要命。”
思及此處,他問:“對了,前些日子我讓你去打的一把匕首做好了嗎?”
這段時間的連軸轉,竟把這事兒給忘了。
侍靈就猜到之前主子吩咐去做的匕首定是要送給池小姐的,邀功似的道:“前日剛拿回來,小的這就送到池府去?”
年後的雪像是被滿城桃符給融化了,堆積在房頂的冰雪開始大塊大塊往下落,砸在地上沉悶作響。
林寂聽在耳裡,聲音卻直擊心頭,令人發顫。
他擱在桌案上的手蜷縮起來,屋裡點着暖爐,不冷,但他竟有些發顫。
送她匕首真的合适嗎?林寂想。
不過侍靈像是洞悉了他内心想法,直接問了出來:“主子,旁人送女子的不是珠钗便是綢緞,您這…送把匕首…池小姐不會生氣吧?”
林寂起身站到窗邊,看着懸在廊上的冰棱。
“她非尋常閨閣小姐,想來……”
林寂自己都沒信心把接下來的話說下去。
畢竟在他心裡,池宜溪那麼好,她該無憂無慮的享受這世間一切美好,去看山川巍峨,溪流湍急。而不是在這座皇城裡,提心吊膽的仰他人鼻息過活。
甚至隔三差五還要擔心是否能平安活到明日。
“把東西給我吧,我去趟池府。”
侍靈也瞧出林寂的心情不佳,識趣的拿東西去了。
上京每家都貼上桃符,挑上喜慶的燈籠,孩童各自拿了壓歲錢貨郎那兒買平日裡買不起的新鮮玩意兒。
街上比平日裡要熱鬧的多,鞭炮碎兒紅紅的散落在街巷裡。糖葫蘆、撥浪鼓、小孩嬉笑聲、街坊鄰裡串門兒作揖拜年。
林寂走在街上,瞧着這一切。
許多年以前,他跟爹娘也是過過熱鬧的年,再後來,在永州也有過短暫歡愉。
從林府到池府有段路程,林寂也不急,隻想沾點這街上的熱鬧氣,用以祛除些身上陳舊腐敗之氣。
“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和悅上好茶後便退了出去,給二人足夠空間。
“當然是要當頭個恭喜池知事的人。”林寂端着平日在外人面前那副桀骜不馴之态。
池宜溪瞧着還真有點外界傳言的感覺。不過林寂本是玩笑之舉,故而倒也不覺嫌惡。
“那便多謝林同知了,往後雖不再同一衙署,可終究都是在這上京為官,也算是同僚了。”
池宜溪揶揄道。
二人本來心裡都揣着事兒不得展顔,可經此一遭倒也松快了些。
說回正事,林寂從袖中拿出匕首,遞給池宜溪。
“池知事,新官禮。”
匕首秀氣,上面沒有太多繁複花紋,刀鞘上隻簡單以陰刻手法繪了朵蘭花,被池宜溪收入袖中也不笨重。
“很别緻的新官禮。”
“這把匕首給你防身用,之後像汪生之輩不會少。”林寂解釋道,“雖比不上珠钗羅裙,也不甚貴重,隻是我…”
沒等林寂想好措辭,池宜溪便接話:“我很喜歡。”
“真的,我很喜歡。”池宜溪怕林寂以為自己是客套話,“有了這把匕首,我再遇到汪生這種人也不怕了。”
“穿官服就不能帶珠钗了不是嗎?”
池宜溪拔出匕首細細查看,還像模像樣的對着吹了口氣,湊到耳邊聽刀尖傳來的聲音。
瞧着池宜溪這模樣,林寂也才稍稍放下點心,本來還擔心她會不高興,看來倒是自己多心了。
“身上的傷看過大夫了嗎?”林寂問。
池宜溪點點頭:“李伯找了京中頂好的大夫,說好生将養,連疤都不會留。”
“那你呢?這幾日你都在宮中,瞧着憔悴不少。”
林寂斂眉垂目,看着杯中茶水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