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衆人都各幹各的去,墨家有幾個統領還在商議接下來的事,無非是陰陽家那群神棍和秦王的事,他們的到來是必然的,而且恐怕下次,不會這麼容易脫身。禦諸自覺沒有自己的事,便推門出去透風。
晚風微涼,吹在臉上也令人舒心,這裡的人很有心思,還種了些香花在房側。自她回來還是第一次到山地裡,呼吸着草木泥土的氣息讓她有些想追憶了。仙山裡那些奇花異果勾不起她的回憶,除了好吃好聞也沒别的用處,還得在這平凡樸素的地方,能讓她想起在桃源、在雲夢山時的日子。雖然她還不想回屋,但第一晚亂逛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她如此想着,向墨家為她安排的屋舍的方向走去。
“阿雲……姑娘。”正要走,卻被人從後面叫住了。不過既然是他的聲音,她卻也不能推脫。
她回頭:“蓋聶、”這是她第二次叫蓋聶的名字,還是有點生疏,但每次叫,心裡都有種癢癢的感覺。“怎麼了?”這麼晚應當沒有理由,唯一能讓人想到的大概就是那孩子——天明的事。
蓋聶緩緩向她走來,高大的影子漸漸擋住了胧在顧禦諸身上的月輝。他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搖曳,背着聖潔的月光,那雙眼睛近在咫尺,她還裝作無謂,等蓋聶先開口。
“蓋某來是想和姑娘聊聊天明的事……。”果不其然。顧禦諸答應着,和蓋聶到了一處屋檐下,這所屋子和自己的倒是不遠,難道蓋聶事先知道了自己的住處?或者巧合。
“請說?”顧禦諸緩緩坐下,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姑娘對天明,了解多少?”
“大緻聽子房說過,但也隻是最近的信息。比如他的生父母和巨子之類的事。但是……”但是他的身上,被人種下了一種熟悉的陰陽咒印。
“姑娘猜的不錯,”蓋聶知道她能感受到。就在天明拽住顧禦諸的衣角,藏在她身後時,她怔了一下,想是那時就已經察覺到了。“恐怕天明被下了一種叫做六魂恐咒的陰陽咒印。”禦諸聽過這個名字……是,怎麼會忘呢,她當然知道自己三年前是為了什麼出海的。她垂下眼眸,頓時有種窒息感。
三年,她還是沒找到破解這種咒印的方法。或許是她的着手點不對,又或許根本沒有那種方法,她隻是在外蹉跎了三年,換來更強的自己,又有什麼用呢。昨日之日不可留,那眼前之人難道自己也抓不住嗎?天明又憑什麼承受這種痛苦?他還小,他什麼都沒見過。
“可找到解除方法?”她問。
蓋聶的沉默預示了答案,接着他搖了搖頭。
“……那你是怎麼想的?蓋聶。……”
“蓋某會帶着他,直到找到救他的方法。天明會長大,而蓋某就是他平安長大的保障。”
她聽子房說起天明時并無甚感覺,隻覺得亂世之中這樣的孩子何其多。但看過他的眼睛,體會過從他手中傳來的溫熱後才發覺,自己原來多想親眼看到這孩子的成長,禦諸覺得天明就好像這個充滿戰亂厮殺的時代殘存的樂土,還未被污濁的小小一抔樂土,他還小,他什麼都不知道,這不正擁有了發出美好、茁壯新芽的潛力嗎。不,不隻是天明…蓋聶沒聽清她的呢喃,但也隻是擡頭望月。
顧禦諸也擡頭,迎着皓彩。“沒準我也很想見見 天明長大了是什麼樣呢。”她緩緩擡手,将圓月放在自己的虎口處,用食指和拇指把它圈住。
救小孩,順便救蒼生?
這種一聽就讓人覺得不靠譜的東西,往往就是禦諸付諸行動的理由。不過這麼想倒是很對不起把蒼生扛在肩上的某人呢,隻能在心裡暗暗道個歉啦。不過光蓋聶一個人想砍光天明路上的荊棘?就算他是劍聖,也太自大了點,不如再添一個人來,再添一個刀功爐火純青,而且道德和自尊特别靈活的人,沒錯,就是她了,她這麼決定了。她已經想好,如果實在無處可治,她就去問那些陰陽家的人,或者不問,哪怕是求呢,反正自己的壽命足以把那些神棍熬死,壓根不怕丢人,當然這是下下策,畢竟她和陰陽家十多年的恩怨,她也不是很想白便宜了這群人。
“要說照顧人我大概不行。但不知道為什麼天明這孩子身上的秘密有很多,讓人不禁想知道他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在他長大之前我大概也會出一份力吧,畢竟我最擅長的是清掃。”
“……謝謝你,…阿雲姑娘。”他還是淡淡的,卻是由衷之言。
等等。不對啊,“阿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