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偶有暴雨。
車和子正午睡着香甜,窸窸窣窣的雨聲進到耳裡。
車和子朦朦胧胧地打開眼睛,身處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之内,微微一擡首,隻見一座碩大的佛陀神像,把車和子襯托的渺小無比。
車和子沒有像一位虔誠的佛教徒那般跪拜佛像,她并不信仰佛法。
一轉身,車和子怔住了。
“慧娘……”
車和子終于見到了慧娘的正影。
慧娘的樣子,比和子記憶中要消瘦許多,身上的衣衫浸濕,還真滴水,她的眼神無比絕望道:
“和子,為什麼不與我們一起走……”
“為什麼要抛棄我們……”
“為什麼……”
“為什麼……”
慧娘的質問,和子一個都回答不出。
轟隆一聲,巨大的佛寺轉瞬之間倒塌……
“姑娘,是怎麼了。”元嬷嬷見車和子滿身的冷汗,忙替她擦拭。
那一日過後,車和子足足三日未合眼,飲食更不佳,嚴重時,哪怕吃一些東西,都一點不剩的吐出……
臉色竟一日一日更難看了。
和子小小年齡,竟然惹上了這般的病,惹的府中不少人傷心。
陶夫人見醫生不行,何不請僧尼看看,其他夫人想着也隻有這個法子了。劉夫人請了皇家寺院長福寺老僧替車和子檢查身子。
車和子半躺于卧榻上,見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僧來,他道:“車姑娘,你是害怕什麼?”
車和子是最不信佛的,她道:“我中邪了。”
這話一出,老僧倒是沒什麼?
其他夫人見車和子本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少女,整日像是靈魂被抽走了一樣,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倒是相信了車和子中了邪祟。
沈凱之是最不行佛,更不信鬼神的人,但想不出車和子究竟生了什麼病?沈凱之問老僧道:“和子身上真有不幹淨的東西嗎?”
老僧笑道:“小姑娘身上會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隻是她心上有東西。”
沈凱之若有所思,想了半日,對楊夫人道:“和子若真是有東西,在府上養病怕是不好,不如安排到一間安靜一些莊子養病。”
楊夫人一聽,恍然大悟道:“這事,該早一點由我想到,偏偏叫你提出了。”
蔡夫人跟道:“如今府上事情繁雜是不适應她一個小姑娘養病。如果到莊子上養着,或許身子便能好起來。”
蔡夫人選一間西面的莊子,讓和子住在養病,并且把車和子在府中一切細軟鋪蓋帶出,且特地囑咐,雖莊上是有吃的,讓下人兩日一班跑腿,從府中領出和子的吃食。
臨行前,陶夫人又給了元嬷嬷五十兩銀子,囑咐元嬷嬷,若是和子有什麼花錢的地方盡管用,不夠了,不比向夫人禀告,直接從她們這裡取便可。劉夫人給了和子一套衾褥,張夫人、梅小夫人等人分别給了和子一套衣衫,元嬷嬷整理了兩大車行李。
出發那日,天還隻有蒙蒙亮,車和子是被抱着上了馬車,她的腦袋脹痛的厲害,馬車内,她背靠軟墊,雖有困意,可睡不着。
元嬷嬷囑咐夏姐領着仆役先到田莊内,把住的地方打理好。
夏姐是楊夫人給車和子新選的管事大侍女
足足行了五十多裡,才抵達沈家鄉下田莊,雖隻是普通的莊子,車和子被安排住的田莊莊頭姓田,他親自到莊子口迎接,并把他家最好的屋子留給和子養病,遠遠望見馬車。
“沈家的姑娘來了。”田莊頭與自己的大兒子田甲忙上前迎接。
他兩見夏姐穿綢戴銀下車,以後她就是養病的姑娘,田甲對着夏姐行了大禮道:“姑娘辛苦了,小的已備下了青草腐、酸梅湯孝敬姑娘……”
夏姐見田甲憨憨的樣子,輕聲一嗤笑,又見他雖是一個農家漢,可也算是長的周正,不比家中那些當兵的差,不由地笑道:“姑娘還在路上,需一個時辰後才到。還有我們吃飯需要勞煩莊頭,可姑娘吃的東西都是從府上領出的。”夏姐本想在說幾句沈家的内宅的規矩,可她還需打點屋子,便讓田家媳婦帶路。
田甲半日不說話,整個人都被勾了魂似的,田甲雖随着老爹去過幾趟沈家,可見的不過是下等婆子,夏姐這般的風流侍女,她還是第一次見。
田家媳婦打起布料,笑道:“鄉下地方讓姑娘住,委屈姑娘了。”
田家給和子備下屋子,雖隻是普通的茅舍,但已打掃的幹幹淨淨,一點灰塵都沒有。
夏姐看了裡頭的陳設道:“麻煩主人家把裡頭的細軟都拿走,我們不用到。”等到把東西都拿走了,夏姐才把行囊中的鋪蓋、帷幔等物取出,她對着小萍與李嬷嬷道:“你兩把屋子布置一番。姑娘馬上便到。”又對着兩位跑腿嬷嬷道:“我們吃莊上的東西沒關系,可姑娘的吃食藥物可都要從府上領。”
“可要勤快一些。”
等和子到達的時候,已經天色昏暗,好在嬷嬷們已煮了粳米粥,可車和子卻隻用了兩口一點都沒用下……
怔怔的躺在塌上。
想睡覺,可又不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