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子眼見史嬷嬷進了院中，但沒有走到屋内，而是朝着做針線活的元嬷嬷走去，對她說道：“好姐姐，我們曾一同學習做衣衫，有誰不知道元姐姐是我們那批繡娘中當頭者。”一向話少的史嬷嬷，對着元嬷嬷那叫一個殷勤。

史嬷嬷與元嬷嬷是認識的，兩人的關系說不上多好，但是能說上的話，元嬷嬷沒停下手中的女紅道：“有什麼好說的，都四十好幾了，要不是夫人見我會做衣衫，指派給姑娘做教引嬷嬷，老婆子怕是早就回家，安享晚年了，”

“姐姐現在可是金貴的人。”史嬷嬷打開包裹，取出一件栗色的棉衣，雖隻是最普通的冬衣，可一件冬衣至少值二貫錢，史嬷嬷把棉衣塞到元嬷嬷的懷中道：“好姐姐，冬日快到了，我給姐姐的小孫子做了冬衣，不知道姐姐喜歡不喜歡。”

元嬷嬷見棉衣雖不是上乘面料做的，但重在厚實，笑道：“無功不受祿，有什麼話直說吧。”

史嬷嬷笑道：“好姐姐，還是這般爽快的性子，我是想給我弟弟的大女兒求一個差事。當初我不知求了多少人，才給侄女求了一個門檻外的差事。”門檻外的侍女是沈家最低等的仆役，隻有三百月錢。

元嬷嬷翹着二郎腿道：“記着當初，我也是替她在王押班前面說了好些話的。”

史嬷嬷道：“姐姐的恩情，妹妹自然是記着的。”小聲道：“我聽說車大姑娘還要添兩位二等侍女，有這般的好差事，可要求好姐姐幫忙，替大侄女謀一個前程。”

元嬷嬷忙把棉衣還給她道：“這事可難了，車姑娘選擇了一位舊時的姑娘做着差事，王押班還不同意呢？”

史嬷嬷捉急道：“那小丫鬟不過是陳朝來的賤婢，這般的女子我們府上一抓一大把，我們的侄兒可是家生兒，隻要好姐姐把侄女的品格，在姑娘面前好好說上一番。”史嬷嬷硬是要把衣服塞給元嬷嬷，又說道：“王押班不是與姐姐也有交情嗎？”

元嬷嬷被逼收下了禮物道：“這事情我也不能打包票。”

兩人推脫了半日，還沒結束，車和子已看戲看的累了，心道：“兩個侍女的名額居然這麼受歡迎……”忽聽到小萍問道：“姑娘，我要去廚房領點心嗎？”

車和子在楊夫人院中時，日例有糕點。和子去北院管家前，王押班特地囑咐：車大姑娘愛吃糕點，每日叫下人來取便可。

惠兒腼腆道：“我跟着小萍姐姐一起去……。”

和子想着惠兒能膽子大一些，認識人也好，便同意了。

去廚房的路上，惠兒道：“和……車姑娘平日都有點心吃……”惠兒是在普通人家長大的孩子，自然不知道這些大世家的習慣。

“姑娘來這裡可真的來吃苦了，日子沒在夫人院中裡日子的好。”小萍點着指頭道：“姑娘愛吃小點心，姑娘的點心，楊夫人會賞賜、陶夫人會賞賜，有時候錢小夫人也會托人送一些來。”

廚房内，聲音嘈雜，衆人忙做一團。

“快給那些餓死鬼做飯。”鮑嬷嬷主管廚房管，指揮着衆人幹活。四位下等嬷嬷負責下廚，她們把未洗幹淨的菜，仍到鍋裡面随便一抄。

鮑嬷嬷忙的停不下腳步，指着一個蒸籠道：“裡面的糕點好了沒有。”

一位上竈嬷嬷抱怨道：“嬷嬷别催了，我們不到十個人，竟要給一百多号人做飯。”

“将軍的飯，四十多人做飯。”

“楊夫人的飯，二十多人做飯。”

鮑嬷嬷輕哼一聲道：“現在府上富貴了，就我們這些人，沒有半點油水可以拿。”鮑嬷嬷打開蒸籠，白煙生起，一盤熱騰騰的白糖桂花糕蒸好了，鮑嬷嬷取出那碟糕點，是滿臉的不悅的樣子。

桂花糕是何夫人的日例。

何招兒按理是府上五品夫人的待遇才對，可在沈家，就像是沒這個人一樣。起初楊夫人定了何夫人與梅下雪一樣的待遇，不過陶夫人建議，人家何招兒在這麼說也是朝廷賞賜的人，又曾是縣主，若是府上對她太苛責了，也難免讓别人議論，是我們府上小氣。楊夫人才把何夫人升了與張夫人一樣的待遇。根據日例：夫人每日可有四品糕點，可是鮑夫人隻備下一盤桂花糕，又想着這位縣主整日連縮頭烏龜一般，連門都不出，上會鮑嬷嬷親自去送點心，連一點打賞都沒有，心中早已窩火了，直接把桂花糕藏在食盒裡，留給女兒吃。

鮑嬷嬷正在藏糕，忽見小萍與惠兒來了，小萍問道：“鮑嬷嬷，車姑娘的糕點可否好了？”

鮑嬷嬷疑道：“車大姑娘，沒命老婆子買糕點。”

小萍心想：“定是到了北院，車姑娘的二品糕點日例沒了。”小萍便要離開。鮑嬷嬷忙拉着小萍的手道：“我給女兒買了一份桂花糕還熱的，姑娘想吃，就是姑娘的。”

鮑嬷嬷的小心思不為别的，車和子要新添兩位侍女，這不正是她女兒出頭的好機會，便把剛放在食盒裡的桂花糕取出，笑道：“我女兒十一歲，雖年紀小了一些，但是乖巧的很……”

“兩位姐兒可否在姑娘面前，多替我女兒美言幾句呢？”說完，鮑嬷嬷又抓了一大把果子給小萍道：“小萍姑娘，若是能在車姑娘面前替我說女兒幾句，想吃什麼盡管到我老婆子廚子裡來。”

小萍被鮑嬷嬷弄的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時，王押班進了廚房，對着鮑嬷嬷道：“車姑娘每日的點心按何夫人的份例來。”又見小萍已領了桂花糕，笑道：“夫人還擔心和子沒點心吃，特命我送點心。”說着，一衆人來到麥稻舍，王押班打開食盒，取出四品糕點道：“夫人說了，和子若是在北院缺什麼，盡管想姐姐要，或是受到了什麼委屈，盡管于姐姐說了。”

車和子想着若是我說出在北院的委屈，豈不是會被小瞧，笑道：“其實，我在北院也沒什麼事？”

王押班見車和子還是有幾分耐心的，囑咐道：“和子有空把北院庫房好好核對一番。”便施施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