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鐵,又坐了兩小時班車,才回到大井村。
在村口下車,路過那片麥田的時候,賀宇舟留意到重章的眼神:“怎麼了,這是你家的地嗎?”
“不是,”重章搖頭,“沒什麼,走吧。”
賀宇舟不聽話,停下來,甚至踩在田埂上跳了跳:“沒有什麼稀奇的呀,這些地都荒了很多年,你到底在看什麼?”
“那你留在這裡繼續看吧,我先走了。”
“哎,重章!”
賀宇舟追在重章後頭,注意力被地上的影子吸引,好奇心一下子抛到九霄雲外,他的腳落在重章影子的頭上,足尖抵在喉頭,又邁一步,腳落在胸腔之間。他用力碾了碾,像是踩住的是重章的心。
想把它踩碎,踩爛。
賀宇舟唇角揚起,玩起了自己一個人的遊戲,下一步,落在了腹部,然後是雙腿之間,再來是腳踝……直至兩人影子重合,分不清彼此。
日頭漸漸暗了下來,巨大的陰影籠着密不可分的兩個人。
賀宇舟下巴磕在重章肩上,手鑽進衣擺裡,掌心貼着重章緊實的腹部,兩人的喘息有些重合。
想把它踩碎,踩爛。
也很想把他占為己有。
蹭了蹭臉頰,賀宇舟輕聲說:“重章,别扔下我,好不好呀?”
他所有的請求都會用最甜最乖的聲音來說,尾音更是黏黏糊糊的,像是小鈎子一樣勾着人,要是換作賀宇舟接觸過的那些富太太,那斷然是不會拒絕他的。
可重章隻會給他一手肘,抵着這人好拉開距離,冷冷清清問:“狗才會随時随地發情,你是狗嗎?”
賀宇舟舉起手,像是課堂裡反應最快的聰明學生,自信回答道:“我是!”
“可我不是。”重章扭頭就走。
穿過幾條小巷,到了重章家門口。
那扇木門很破舊了,門把被一條鐵鍊纏了好幾圈,用不着開門,就知道裡頭和這扇門一樣都十分窮酸。
因此鎖鍊上沒有加個鎖頭,便輕易鎖住了這個家。
重章解下鎖鍊随便扔在地上,笨拙地擡腿越過高高的門檻。
正對着他的,是一面貼滿獎狀的牆,有些年頭了,獎狀褪了色,發了黴,蒙了灰,除了散發出一股漚爛腐朽的黴味以外,沒有任何一點用處。
重章正眼都不帶瞧,可賀宇舟卻看得津津有味,不僅湊近看,還要伸手摸,透過那些獎狀像去觸碰小時候榮譽滿身的重章,贊歎又佩服說:“重章,你真厲害!”
“咔哒。”
重章按下打火機,火苗包裹着線香頭,過了一會兒,打火機熄滅了,而那發潮的線香并沒有燒起來。
但這不妨礙重章上香,他還是把沒點着的香插在了香爐裡,對着兩張遺照拜了拜。
賀宇舟也過來拜,打着招呼:“爺爺奶奶打擾了,第一次上門也沒帶什麼手信,下次補上。”
“她不是我奶奶。”
重章再次把背影留給賀宇舟,轉頭進左手第一間房。
賀宇舟很是不滿:“重章,我來你家裡做客,你為什麼都不招呼招呼我,總是把我扔下……嘔……好臭……”
房間很黑,沒開窗通風,除了黴味,房間裡還有股說不清的惡臭,像是路邊死了很久的臭老鼠。